暮霭寻味(大学第一年.上)

作为一个工科生,不能避免的就是《高等数学》这门汇集了数学史上的所有著名的各种家的名字,这让我们一边漫骂着一边挠着因为思考而油到不行的黑色长发,只为了学会这些靠脑细胞为生的数学家们用尽毕生苦心钻研的结果,于我们而言,不过是六十分万岁就好。

我和这个男生的故事就从这个高数课开始。

我们是两个专业在一个大的阶梯教室上这门课,我记得很清楚,十月中下旬的一个早上,阴天,我们在大教室里一边吃早饭喝咖啡一边要提防着如同高中班主任一样神存在的我的大学辅导员花姐。正在我时不时的瞥一眼侧门外面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生,小平头,戴着样式太普通的眼镜,黑色的裤子,白色NIKE,右手拿课本和笔,左手自然摆动,看得出指节分明,他走路时微微仰头,走路很快,坐在侧门靠后一点的座位上,掏出手机看了下然后和旁边的同学聊起来。在这满满一教室的人中实在不算显眼,但刚好他进门赶上了我抬头吧,眼睛的路就顺着他进来了。

“快看快看,我的百家姓哥来了,真帅!”嘉妹嘴里嚼着早饭还激动的拉着我让我看,我扭头看了一眼,是高高帅帅白白净净的,但也就回了一句“为什么是百家姓哥?”,“因为他叫孙乾(钱),名字都好听。”当一个大一小女生花痴心理泛滥的时候,看什么都是美好的,比如嘉妹的百家姓哥,比如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生偏偏被我注意到。“花姐来了,点名了。”我小声给嘉妹说,嘉妹一口咖啡迅速咽下,申明一下我们不是什么讲究生活质量,喝咖啡是为了防止上课睡觉。“都安静一下,我点下名。”花姐说,大家立刻都安静下来,点过我之后,我就开始注意听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后来知道他叫黄之彬,但再后来,我和我们都不这么叫他。

只要是公共课我都会注意一下黄之彬来没来,一般高数这种听起来就严肃的课程加之又有查人所以他会来,但其他课程他并不怎么来,而我也是只负责喊声“到”,然后和嘉妹聊八卦,或者和璐姐看电影,或者和团团讨论化妆减肥什么的。我们的高数课是每周一三五,自从那天之后我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个人,并不是你们猜的我喜欢上他或者暗恋什么的,看他面熟,仅此而已,我想他是因为在想着他像谁,直到第二周的周三,他进教室,我突然想到他像谁,急忙给她们三个说“你们看,前面走进来那个男生像不像立威廉?”

她们三个怔怔的看着我,嘉妹:“像,你这么一说还真像。抓紧的啊。”我不得不承认,嘉妹的脑子里只有八卦,而且声音永远是装了扩声器的往外传。阿团:“立威廉是谁?”我刚准备说,嘉妹立刻扑过来:“这你都不知道,他是多国混血,特别阳光特别帅,我给你科普一下,演了《天国的嫁衣》和《绿光森林》的男主,从来都是富家子弟的角色,不过,刚那小哥,顶多就是神似。”,团团不冷不热的回了句“哦。那晓宇你是看上了?”,璐姐:“那你俩可以拍个‘绿光秦岭’嘛,我当导演还能给你们画个宣传海报。”,我只回了一句:“我没有,就给你们说说他像人家威廉。”,“嘁!”她们不屑的瞥我一眼然后异口同声:“装!”。我根本没有听进去他们后来开玩笑的各种话,我注意到他已经连续两个星期都坐在同一个位置,虽然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姓名,但我还在关注他。

就这样观察了近一个月,进入初冬的十一月,早上的天没有亮透,灰灰的像是要下雪了,树枝在半空中看起来简直孤单又脆弱,好像风大一点点就碎成饼干屑了一样。我回过神,盯着威廉的常用位置看了半天,给他们说我要坐前面一点好好听课,团团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说:“随你便。”,璐姐一来就睡,这种天不在宿舍而在教室睡已经算她勤快了,谁知道嘉妹说:“呀,那我也要和你坐前面听课。”,我心想,真是好姐妹,这样的掩饰真的是天衣无缝。不出意料,他来了之后就坐我前面的旁边那个位置,其实那节课我什么都没听进去,就看着他的背影发呆了一早上,笔记上随便抄了几道题,然后,我的位置也就这样固定了下来。但其实后来不管我坐在哪里,眼睛总往一个地方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他身上总有一种魔力吸引我,从初中开始我总幻想着这个世界上有异类物种的存在,可能他就是吧。

18岁的我因为报名文学社而崇拜其中一位学长,那个时候还没有微信,我们用QQ聊了好久,终于在十二月的某一天晚上他发消息约我一起出去玩,我高兴疯了,又喊又叫,吵醒了宿舍里已经睡着的舍友和已经躺在床上的嘉妹,她们诈尸一样的坐起来一边说我神经一边厌烦的瞪我几眼,但我看到她们每个人都替我高兴,大爷眯着眼睛只说了一句:“记得请吃饭,别吵吵了。”,我抱着手机回了学长的消息:“嗯,好的。”,但突然一下子又想到了威廉,自嘲人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是安心好好和学长出去玩吧。就这样,我想我是笑着睡着了。

接下来就是万恶的期末考试了,复习期间我都快住在图书馆了,我见过专业里的很多同学,唯独不见威廉,不知道他复习的怎么样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己从小就是数学白痴,被爸爸严厉管教外加强力辅导结果还是成绩平平,却一路从理科杀进工科,我觉得自己已经达到峰值了,正这么想着,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哟,想学长呢。”,我一看原来是嘉妹,回道:“没有,就是看不懂,复习不进去。”,嘉妹一脸得意拿过我的稿纸:“来,姐姐我给你讲讲。”,未来的两个小时简直透支了我大学所有的快乐,就像哈利波特遇到摄魂怪一样,他听到了母亲的呐喊,我听到的是挂科的咆哮。说明一点,我是天蝎座,直觉超准,还有我信星座。回头看时嘉妹已经掀起袖子,刘海凌乱,在稿纸上涂涂写写,嘴里麻利麻利念经一样,我只是“哦、嗯、是这样、明白、原来如此……”应答着,听我这么说,她只放心的拍拍我肩膀:“这就差不多了,肯定能过,实在不行,就硬背答案吧。”不得不承认,她这个方法我就这样用了四年,但高数不挂的人怎么能叫上过大学呢,所以,我还是挂在了这棵树上。

还有更万恶的是在我正慢慢适应大学的期末考试模式的繁忙时刻,我加入的学生会所在部门的部长居然叫我们去聚餐。为了减肥我下午只吃了些水果,正穿好外衣背起包准备去图书馆抱某个学霸的大腿,结果接到这拒绝不了的电话,只好过去了。校外名叫“胖子一分利”的饭馆一个小包间里,进去大家都坐好了,环顾一圈,我们部的人都在,旁边有科技部的副部长和…威廉同学!我一下子就庆幸自己还是来了,笑着坐下来跟大家闲聊,一会,部长彭明康说:“你们这些小女生就爱瞎减肥,煎饼来了卷着吃点,你来晚了,罚你给我们每个人都卷一个。”,不等我说他倒自己提出来了,那敢情好,我站起来卷好了第一个递给彭明康,他居然官方的假惺惺的说:“先给科技部部长。”,我就递了过去,那位部长倒是长的小小的蛮可爱的,说了句:“谢谢晓宇。”我笑了下没回话,第二个卷好了就给了威廉,递给他的时候,都没敢抬头看他一眼。后来的就依次卷好了给大家,这顿饭哪有心思吃,威廉就坐我旁边,第一次跟人家坐这么近,但也总不能侧过脸去盯着人家看吧,况且我们的部长也是个大喇叭,我当然心里都跳起舞了,一个劲的在饭桌上傻笑。可是,回去的路上我和部里两个男生走一起随便聊几句考试的事情,结果却看到威廉和我们部另一个女孩王莹聊得投机,也难怪,他俩是同班同学,亲近一点也是难免,我明明在意的是文学社的学长陈子玮,跟这不开心什么,真是!

尽管考试再繁忙,但就是不能打破我圣诞节出去玩的老规矩,刚好这次的平安夜和圣诞节都是在周末也没有安排考试,我约了高中的铁铁们平安夜一个通宵,不得不提的是不管别人怎么样,赵汉卿一定会陪我过。从高三开始,赵汉卿就替我做了很多事情,没错,他喜欢我,我也知道,但我们的相处模式不是情侣却也超越了朋友。高三被教务主任收手机,他替我写了检查;只要我不开心,他总会想办法逗我笑,或是买好吃的给我或是把笑话写成小纸条一会扔给我一张,直到我笑;高三备考压力很大,圣诞节的时候他带着我壮胆逃了班主任的晚自习出去玩,没做过违反纪律的事怎么能算合格的高中生呢,索性什么也不管了,痛痛快快的玩个够,果然后来心情好多了。所以上了大学我的圣诞节更要延续传统,也是为了不和铁铁们少了联系而疏远,只是今年的平安夜大家都回去,只留我和赵汉卿还有发小在肯德基歪歪睡了一晚,圣诞节回学校的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其实还是感觉孤单的。

终于,期末考试结束了,比起回家过年我更享受大学没有作业的假期,寒冷的冬天偶尔会想起威廉,算了,也就是一面之缘,也不知道过年的时候他会买什么样子的新衣服。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注意过这样一个男生,我看不见他的时候,总爱自己想象着他周围的一切。假期当然要参加我们的高中同学聚会,大家还是有变化的,不过不变的是我们在一起还是开开心心说说笑笑的样子,回不去的时光给了我这么一群人,可能多年后我们和相识前一样陌生,但好在我们都一起经历过这么有意义的高中三年。这样想着,就想到了四年后现在的大学于我会不会也是这样。但是此刻于我而言,不仅美好的时光是短暂的,吃吃喝喝长肉的日子更是短暂的,转眼就开学了,一个半月的寒假其实也不短,可能因为伯伯送了我们一条小吉娃娃狗,所以欢乐的时间又增加了,日子就显得短了。

开学前的午饭,饭桌上妈妈突然跟我说:“这上了大学,主要任务还是学习,爸爸妈妈不反对你谈恋爱,但妈妈不建议你太投入,到头来受伤的是自己,但不能不用心待人,知道没?”,我心想这上了大学真好,以前妈妈压根就是把我的早恋念头扼杀在萌芽状态,可我是她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怎么能让她扼杀住呢,这么想着就笑了起来。

妈妈一看说:“妈妈刚说的话听到没,别这么大了还傻乎乎的。”。

我立刻回应:“嗯,听到了,记住了,嘿嘿。”,我瞅了一眼爸爸,他什么也没说,放下碗筷说:“东西收拾好了的话,爸爸就送你去学校。”ΫS�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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