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17年12月20日，阴历十一月初三，奶奶的忌日。话说起来，时间好比是一条泥鳅，光滑的让人抓不住。一晃，4个年头已经过去了。奶奶去世那年我初三，还是个啥也不懂的小屁孩，而如今我大一，长成了一个有些许成熟的小伙子，可惜，奶奶再也看不到了。农村有句老话叫做“要说走，三六九”，经历了一年疾病的折磨，一年的时间与死神作斗争，终于，选择了初三这个日子，撒手人寰，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奶奶的病，要从2012年6月11日说起。记得那天学校正好放假，由于我带回的脏床单太大，奶奶答应帮我洗。在洗完倒脏水的时候，也许是出于蹲久了一时大脑供痒不足，也许是出于疾病真的开始发作，奶奶说自己头晕，我便把她扶到了床上休息（之前也偶尔出现类似情况），其实也并没有太过在意。爷爷回来后，我告诉他奶奶说头晕在里屋休息呢。他便过去问奶奶怎么回事，奶奶坐了起来，说有点头晕。这时，爷爷突然意识到，奶奶嘴角好像有点与往常不一，也就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赶忙给爸爸打电话，告诉爸爸先打个救护车然后和妈赶紧赶回来。身边没有人手，爷爷就去了二奶奶家找她过来帮忙，我去了村里诊所拿合作医疗本。等我回来的时候，奶奶已经晕过去了，至于是自己慢慢躺下还是从坐在床上突然一下子晕了过去谁也不知道，我和爷爷当时都没在屋里，总之是叫不醒了（当时我和爷爷应该至少留一个人陪着奶奶才对）。记得当时一个邻居从家里拿出了速效救心丸送过去，但都没有用。爸妈这时正好赶回来，她们当时的那种慌张是我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所见。没有来得及进屋，我和爸爸就去接救护车。事赶事，越急越出错，老爸忘了带手机。又加上救护车迟迟不来，弄得焦头烂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接到了救护车。现在回想起来，真不知道在奶奶晕过去我和爸去接救护车的这一段时间里，家里的人是怎么度过的。那种看着干着急，却又不能为此做点什么的心情，让人揪心！当我赶回家，急救人员已经将奶奶抬了出来，在救护车上简单做了处理，就拉去医院了。紧接着，爷爷也赶紧坐车赶往医院，同时通知了姑姑。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家看门。刚刚的一切就像一场梦！直到下午，昏迷了六个小时后，奶奶才醒了过来――确诊为“脑血栓”。医生说，还好没算耽误，家人们也都松了一口气。病情起初还算稳定，除了不能动作过猛，其他都还ok！在周末的时候，爷爷带我去医院看望了奶奶。很虚弱，总感觉和往常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也许是没有力气说话的缘故吧！恢复了大约一周，就在第二天准备出院，夜里上厕所的时候，奶奶病情加重了（其实也有前兆，姑姑说之前就发现奶奶吃饭时会在嘴里嚼好久却不下咽，好像咽不下去）。那天是爷爷和姑姑在医院，夜里叫起了医生，又对奶奶进行了全身检查。️️️不过，半边身子再也不能动了。就连简单的进食，都要靠一根通往胃中的管子，更不必说排尿了。因为我是住校，一周一回家。每次打电话时，爷爷都骗我说挺好的。原本以为这次周末回家可以见到奶奶了，但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第二次去医院看奶奶，她已经神志一会儿清晰一会儿不清晰。一个人全身插满管子，需要受多大的罪啊！看着奶奶把我认成了别人，自己心里难受，更难受的，是在一旁听着的爷爷。一个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老伴儿，一个每天斗嘴的老伴儿，突然之间变成这个样子。叫谁，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的了。爷爷总是一个人偷偷的抹眼泪，见到老姑（爷爷的亲妹妹），更是泪流满面。生怕奶奶说走就走了，让他一下子接受不了现实。从2012年6月11日到2012年7月17日，住了一个月零六天，恢复到病情基本稳定，家里人决定出院（一方面这种病不可能一下就好利落，也不可能恢复到和之前没生病时的样子，需要慢慢养，医生也建议出院；另一方面，医院中的医药费确实承担不起，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钱到了医院，那就不叫钱了，像水一样就没了）
恢复了一个多月，奶奶不再是我第二次去医院看她时的样子了，除了一半身子不能动，神志已经很清晰了，也可以用嘴吃点饭了。回到家后，由于奶奶性格上比较实在，在村里为人不错，便是来自于邻居亲戚们的看望。人生病了就成了老小孩，需要像哄孩子一样去哄她。答应给她买轮椅，一时没有抽出空来，她就唠叨起来了。老小孩嘛，从这里就能看出来了。爷爷的细心照顾，奶奶恢复的不错，都可以拔出胃管，完全用嘴吃饭了。除了不能动，其他的都挺好。也偶尔把她抱到轮椅上，推着她在屋里走走，整天待在床上会把一个人闷坏的。不怕别的，就怕病上加病，也许是气候的原因，奶奶感冒了。记得一天夜里，奶奶出了一大身汗，枕头都湿了。我和爷爷奶奶在一个屋里住，可吓死我俩了。怎么叫都不答应，我叫起了爸爸，我们三个人一起叫她，叫了好久，终于答应了。我们才松了一口气，以为她又病情加重了。期间感冒了两三次，每次输液六七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2012年10月1日，这天国庆，也是农民收割玉米的时期。大约晚上八点半左右的时候，我和爸妈在院子里扒玉米。爷爷突然大叫起来，我和爸爸跑了进去。奶奶在抽搐，一开始频率很低，抽搐一会儿，就不再抽搐。但越抽搐频率越高，最终间隔几秒就抽搐一次。爷爷打电话给老姑，她有认识的医院里的朋友，赶了过了。一看是癫痫（之前从来没有这种病历，可能是因为感冒输液的药物里有兴奋性药物，从而引起了癫痫），没有带镇定剂，村里的诊所也没有，便又返回医院取药。这次我是完完全全的见证了发生的一切。我只记得自己当时吓得全身发抖，是那种自己所完全无法控制的发抖。姑姑也连夜赶了过来。药物取来后，连续打了三针，丝毫没有一点效果。医生也害怕了，这已经是超出正常剂量了，他也不敢再继续加量了，只能回去了。记得爷爷当时以为奶奶快要不行了，不想看着她受罪，说了句“咽下那口气吧！”（当时没有选择直接去医院，是因为那天正好国庆，所有单位都放假，担心没有主治那种病的医生。也没有想到会那么严重）还是不行，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奶奶一直受罪，于是半夜再次打了救护车来了的时候，已经12点了。这次爷爷没有选择一起去，而是和我在家里（爷爷后来说，自己那天没有选择像第一次一样跟着一起去医院，是因为自己本身也常年吃药，又加上接受能力不强，怕奶奶真的走了，自己接受不了也一起跟着走了。如果那样的话，这一大家子人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另一方面，夜里留我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那一夜，自己没怎么睡着，爷爷也肯定没睡着。第二天，精神也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糟糕。所以说“人真的遇到了事，可以一直精神三天三夜”这不是一句谎话。这次住院，已经完全把奶奶折腾坏了。由于长时间的癫痫发作，大脑缺氧，百分之九十的脑细胞死亡，她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植物人。对于一个脑死亡这么大面积的人来说，除了呼吸，所有的一切，已经完全不能自理了。这次住院没有太久，从2012年10月1日晚上到2012年10月10日，出院了。
当我回到家时，听到的只是氧气瓶循环换痒的声音。一个无论多么强大的人，在疾病的折磨下，总是那么的不堪一击。你有再强大的本事，也不会挽留住一个人的生命。在这一点上，上天是不公平的。我的奶奶一辈子这么苦，好不容易日子有了点甜头，就要残忍的让她离开我们，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难道好人真的没有好报吗？？？（奶奶九岁那年父亲就去世了，她和姐姐和妈妈相依为命，在那个年代的农村，一个只有三个女人的家庭，日子过得有多清贫，可想而知！没有钱上学，也就没有文化。一辈子勤勤恳恳，靠种地为生，也正是那种日子，使奶奶有节俭的习惯，农村人讲叫作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只有三个女人的家庭，也会在一些事情上遭人欺负。接着，姐姐嫁人，自己也嫁人，只剩下了她母亲一个人，这也是后来每年除夕爸爸和姑姑要去和她姥姥一起过年的缘故。还好还好，和爷爷结婚后，有了爸爸和姑姑，可谓是儿女双全。别人有的，咱也慢慢都有了。爸爸结婚后有了我，姑姑结婚后有了表弟。不说都过的很富裕，但日子也都还不错。两家人都挺能吃苦的，也都盖起了自己的房子。奶奶的姐姐，在我小时候就因食道癌去世了。真正的亲人，也就只剩下了我们，娘家人都没了。和爷爷的一生，从拌嘴中度过吧，这也是许多家庭的一种生活方式，每天不拌嘴，反倒觉得少了点什么，从拌嘴中也会弥漫着幸福的味道。爷爷奶奶两人过到今天的份上，也挺不错的）这次病情加重，使奶奶随时会终结生命离开我们。哪怕是一点点小感冒，也将对奶奶的生命造成威胁。还好，上天还算眷顾，没有让奶奶走的那么快，给了爷爷照顾奶奶接受现实的机会，给了爸爸姑姑行孝道的的机会。植物人奶奶陪我们过了一个“年”！记得当时还在她床头放了一碗饺子，虽然她吃不到，但我们至少要有这份心。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奶奶生病，我认为最最伤心的是姑姑。也许是因为女性更容易伤感，或者说姑姑对奶奶的依赖性更强，每次姑姑都来我家，眼圈总是红红的。自打奶奶生病，姑姑就经常来我家。不说每天吧，也差不多。爷爷身体也不好，姑姑不仅担心奶奶，更担心爷爷。本身姑姑也是高血压，那一段时间压力特别大，既得顾自己的母亲，也得顾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也是每天吃药。虽说是植物人，但每天也会像我们一样睁眼闭眼打哈欠，睁开眼证明她醒了，闭着眼就是睡着了。平时轻轻拍打她的胳膊时，她的眼珠也会转向你。奶奶是否还能听清我们的说话或者说是否有思想的存在，没有人知道。又过了一段时间，奶奶嘴里开始有痰，时常会憋的慌，遇到这种情况我们总会给她揉揉胸膛。其实我认为也并起不了多大作用，因为只是在胸膛外的，也许只是给自己心理上的一种安慰罢了！由于奶奶每天躺在床上不能运动，但靠胃管打到胃中的饭确是十分有营养的，奶奶比生病前还胖了呢。其实到了最后一段时间，病情加重，爷爷已经累的住了院。家里人告诉我，“奶奶再不走，你爷爷就要累倒了。活着也是受罪，不如走了！”当时自己对于这种说法挺反感，但后来想一想，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终于，在2013年12月5日农历十一月初三下午2点15分，她抛弃了我们。都说人与人之间是有感应的，的确，记得当时我在学校上体育课，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接着便是一个伯伯去学校接我回家。到了村里，也已经听到了出丧时所吹得唢呐声，意识到这一切已经真真切切的发生了。隐约记得自己当时表情木讷，直到自己走到奶奶灵前，没有掉一滴眼泪。不知道什么缘故，总之是哭不出来。这并不是出于我和奶奶感情的深浅，一个从小到大都是和爷爷奶奶长大的孩子，怎么会对奶奶感情不深呢？奶奶走了，临走前我没有陪在她身边。那个天天陪着她的闺女，也恰巧要回家取东西然后再折回我家也没在身边（这让姑姑后来一直内疚后悔），也许，是奶奶故意要躲开我们俩吧。因为那天爷爷正好出院，也正是他出院刚回到家不久，人也是最齐的时候。据爸爸说，临走时，奶奶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正是那一眼，成为了爸爸这一生中他母亲看他的最后一眼。姑姑那天哭的最伤心，又加上她血压生高，头都要炸了。爷爷虽说表面上很镇定，但心里的苦又有谁可以感受到。从此以后，那个陪了她一辈子和他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人再也见不到了，老伴儿没了，今生的路，要自己走了。心中的那份孤独，多么可怕！！
事情还算顺利，一切按照农村的习俗给奶奶办的葬礼。我们看着给奶奶梳好头擦干净脸，就要送她上路了。真正要将奶奶的尸体抬出屋要往火葬场派来的车上运时。爷爷再也忍不住了，要拉开那被子再看奶奶一眼。人们都拦住了，拉上了就再也不允许打开了！奶奶一路走好吧！
当奶奶被火化骨灰被运回要往棺材里放时，姑姑再一次忍不住嚎啕起来“哥哥啊，你看看，咱娘那么一大个人，就成了这么一小堆儿骨灰”，哭过了，人总要入土为安的。昨夜，奶奶从家里过夜。从此之后，就要在土地里与大自然一起过夜了。奶奶人走了，但她留给我们的回忆，将陪伴我们一生。 天堂里没有疾病，奶奶你要好好的！
――纪念我去世四周年的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