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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午饭前,到教务处竹老师那儿拿高级证书——这证书和一级证书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感觉只是块头大了一点点。拿到时心里咯噔了一下,所以咯噔,在于这证书真的得来不易,可谓波谲云诡,历尽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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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初次参加高级职评,可惜在微型课上败北。上课后回家,就在“散文在线”上写了上课的一些经过和感受:
老王和上《老王》的农村人
(20131019 九月十五 星期六 天气阴 )
老王叫什么名字,没人知道吧。杨绛知道吗?那是杨绛的事情。作为教师,其实你又何必知道呢。总之,只要有这么一个人,有这么一篇课文,需要你上课,就行了。
老王跟不上组织。作为普通的老师,你跟得上组织吗?尽管你不是“单干户”,但其实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只有学科是你的,班级是你的,暂时交与了你一段时间,其他的一切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老王踏他的车,你上你的课,都是含辛茹苦,都是默默无闻,老王终于不知道叫什么,到最后你叫什么,又有谁知道呢?一个是踏车的,一个是教书的,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天空没有留下鸟的身影,但我已飞过”,不是吗?
老王一只眼睛是瞎的。你眼睛没有瞎,但你戴着厚厚的镜片,尽管不会撞到电线杆上,但你举目望去,不是也白茫茫的一片吗?你摘下眼镜,不是什么也看不见吗?你不知道这个社会在流行什么,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需要什么。老王总被人误解,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你登陆论坛,有几个不骂老师的,尽管他们骂的不是你,但你自然也包括在内。骂就骂吧,做老师的,又有几个不骂学生的?误解是误解,但误解也是有道理的。谁叫你老王是田螺眼呢?谁叫你做老师的这么爱骂人呢?
老王说:我不是要钱。当他送鸡蛋和香油给杨绛一家时,杨先生给他钱,他是这么说的。你不要钱,要什么呢?老王你最好的回答应该是,我什么都不要。我送鸡蛋和香油,就是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那你送什么东西呢?普通人只能理解到这个层次。老王的层次有点高,尽管他没什么学问,也可能不认识字。世界就是礼尚往来的,社会就是很现实的,人们的理解就只能到这里。作为老师,你在上课,你贡献你的学问,显露你的才华,你干什么呢?无非就是想多拿点奖金,早评个职称,再在微薄的收入里增加一点点而已。假如你说:我不是要钱。人家就不理解,领导也不理解,群众也很难相信。你教书这么卖力,上课这么辛苦,课上得这么复杂,倘不为此,又为什么呢?“他也许觉得我这话有理”,老王这样想,你也只能这么想。
在杨绛的眼里,最后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老王像个骷髅,很是“吃惊”。老王本来就长得不怎么样,又有生理残疾,一只眼睛是瞎的,加上有病,病入膏肓,样子就有点骇人。长成这样,病成如此,不在家呆着,还出来吓人,岂有此理!你也许会这样想。作为老师,年纪大了,等待退休,不在山区学校呆着,却来城里上课,岂不可恶!你长期积劳积怨,心力交瘁,形容憔悴,鬓边白发四起,已看得让人难堪了。更何况备课时间很长,一晚不曾安眠,眼睛充血,一上来就讲老王,提到骷髅,说起僵尸,岂不让城里几个朱颜红唇而且声名藉甚的评委听得很生气吗?本不该如此的,老王后来就“滞笨”地离开了,就像你很艰难地在上好课之后尴尬地离开了教室那样。你自问:按新课标的理念设计,你会吗?后现代主义去解读,你懂吗?在农村的田野里从来不长这些的,只有朴朴实实的山里娃,简简单单的课文,清清楚楚的道理,其他什么也没有。正因为如此,你不该来上课,在那几个比你年轻得多的评委面前,你搞不清楚,更说不明白,教育到底是什么,课文该如何体现新课程理念的——“理念”是什么意思,其实也是很费解的。
老王什么时候死的,埋在哪里的沟中,杨绛不知道。作为教师的你,什么时候退休,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别人也很难知道。山区有山区的风景,山区有山区的人情,山川大地曾留下过他的足迹,山川大地知道过你的存在,清楚你的离去。有一天,你忘记了一切,不曾带去一切就走了。你一辈子上过很多的课,不一定会记得多少。但我相信,你肯定会记得,这一天,你居然在城里上了一堂叫《老王》的课,记得几个城里评委奇怪的脸,记得老王的痛苦和无奈,记得你上完课后的虚弱无力和强烈的挫败感。
老王活在杨绛的笔下,老王躺在八年级语文的课本中,很多人阅读着,议论着,研究着,但一定没有人记得更不会说起这样一个在城里上了一堂叫《老王》课的农村教师,以及他上《老王》的哀乐与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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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想想,这败北的原因是:(1)微型课是什么东东,上课前没去关心,以为就是说说思路而已,师生互动的环节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此哪怕单从规范讲,也是不及格的;(2)那时考虑到前几年的评委有一半或一半以上是高中语文教师,以为需要设计得稍微复杂一些,参考了诸如《十位名师教老王》以及一两本优秀教案选里的设计,和熟悉的老师说过这设计,他们一致的看法以为可以再简单一些,但是我固执己见,没有听取;(3)听到要上课,校长很关心,一大早就打来电话,说你可以不用去学校,好好做上课的准备吧,后来九点左右教育网上课的篇名一公布出来,又打来电话告知,所以,当时可以全身心地准备,我的计划是半天写教案,中饭后回学校试上,谁知看了一些资料后茫无头绪,就去了书店一趟,等教案基本成型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想即便再乘车往乡下赶,赶到学校时学生也都散了,最后的结果是:只有教案,没有试上,没有在实践中获得检验,也没有在老师们的帮助下修改和调整,属于典型的闭门造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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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很痛悔自己的孟浪,后来想想反正有的是机会,明年再去评吧。谁知,第二年,也就是2014年离开了原单位,城区学校选调考试通过,调入了市区学校。等到又是职评时,领导遗憾地告诉我说,由于你是新来的,我们这里向来的制度是,新来的当年度暂无职评资格,因为市区学校要评高级的,有长长的队伍等着呢。2015年,整所学校没有一个高级的职评资格,我自然也死心了。那时想起两句诗来“豪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高级飞入红门,我就要和她隔世相望了。谁知,2016年学校又分到名额了,仅有的一个,由于我评分第一,侥幸入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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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录当时的日记若干:
(2016年)11月7日,准备评审材料(可以证明有分数可加的一部分),交学校,以供推举选择之用。9日下午学校审核,统计分数,以第一名入选。原定9日下午去杭州参加浙派名师课堂教学展示活动,未能成行。10日-11日,准备相关材料,去教研室打证明并盖章,请原学校老师帮忙打相关证明。按清单整理材料,打印好后去文书室盖章。11日傍晚将材料等交高中部裘老师,原件审核后带回,复印件留下。20日(星期天)上午八点多去本校考点,实验室五楼培优教室,座位号48。九点到十一点,考试。内容有:根据意思写成语,默写诗句(其中一句为课外补充的诗);默写新课标内容(填空题);文言文阅读《烛之武退师》词语解释和句子翻译;给语段(余秋雨《苏东坡突围》)命题4-5个并写命题意图说明;课例评点:两个文言文教学片段,写出点评,尔后写对文言文教学的建议;作文:就教材翻新与民国老教材走红事,表达自己的见解,不少于600字)。27日(星期日)晴。晨五点半起,六点十分去考点学校(城东),途中有施工场地,绕行,五点半到。七点始在报告厅集中,点名,分组,抽签。我们12人属综合组二,其中有小学语文4人,初中语文1人(就是我),高中语文2人,按学科抽签到2号,小学语文为1号,因此按顺序我是本组的第5号。按顺序,进入准备室,拿到材料,写教案准备。轮到我们时已到9点55分,《秋天的怀念》教案写90分钟,后进入等候室。讲微型课(19分之多),出来则十一点有余。本次试讲课文,内容还算熟悉,设计顺利,试讲也还顺畅,较2013年为好,但所比较者,无有相同内容(课文),故结果如何,不可逆睹也。
日记所能记录的极其寥寥,没有复习课外诗句而有一句填不出的懊恼,上课准备时的仓促而紧张,等待成绩时的漫长而忐忑,得知笔试成绩为A时的惊喜,种种心情,千波万折,均在笔墨和言辞之外,非身历者不能深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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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何以变得如此千难万险、历尽波折呢?现在想来,原因不外乎是:
(1)缺少前瞻性。毕业于非师范学校,在机缘巧合下回到老家母校教书,这使我当时具有的想法是:我用一辈子的时间看书,尽其喜好,为愿已足,至于教书尽心尽责即可,而所谓的专业发展和未来规划,是向来没想过也从来不准备的。对职称,也不怎么热心,觉得呆得久了,自然瓜熟蒂落,区别只是时间的短与长而已。所以,等到需要学历提升,是去读自考还是函授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本科自考。其实,这决定对我很不利,因为属非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必须加考3门,英语又不想考的,必须再加考3门,单是这一项,所考的科目就是一般自考者的1.5倍。无计划与无考量,最终带来的是毕业时间的延后与职评最佳时机的错失。(2)盲目投机性。至今我觉得那时最大的错事是,当时不顾厚意挽留和诚心倚重,率性而决绝,不惜冒险投机,勉强得到参加选调考试的机会,往一个当时以为是更大舞台其实是无名火坑的市区学校纵身一跳,结果变得进退失据,沦落到而今一蹶不振光景暗淡,而本来可以很平顺的职评之路,也因此道路坎坷,艰险异常。(3)无知又无畏。先是对微型模拟课的无知,单是问了一两个非同学科曾有过职评经验的人,不上网查资料不去淘宝买视频,以想当然耳的姿态上自以为是的课,后是对市区学校情况的无知,事先不曾询问置身其中的熟识老师,也不细究选择的后果和今后的发展,单是以大无畏的姿态以转换空间来掩饰职评“落第”的难堪并女儿读书为借口获得充足的理由赢得精神上的完全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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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最大的理由是什么,心知肚明,不用细说的。
读《水浒》时,林冲最后成为孤家寡人、郁郁而终,这样的结果有他自身很多的原因,可以写出几条甚至几十条的,但林冲只需要说一句就够了的,那就是:这是我愿意的吗?
在分析祥子何以堕落的时候,学生也侃侃而谈,说他随波逐流,意志不坚定,孤僻内向,不学会搞好人际关系,个人主义,私心太重,如此等等,都很有道理。但我想,如果让祥子自己辩解一句,他可能会说:换做是你,你能超然而独立,最终做个高富帅的车夫吗?
《狐猪争功》讲狐狸和猪争论谁的功劳大,狐狸说他能衣被苍生,猪说他能供人果腹。羊来了,听到他们的议论,心犹不甘,说自己才伟大呢,兼具狐猪二者之长,功劳更是无法说清的啰。这时候,狼来了,“尽扑杀而食之”,饱餐之后,笑着说:你们这些奴才一般的畜生,动辄言功,只配做我填饱肚子的食物呢!
不管你有什么能力,不管你有怎样的贡献,不管你怎么爱蹦跶,只要人家愿意,你始终是笼子中的鸟,盘子里的菜而已。到了这个时候,再讲能力的有无,贡献的大小,以及蹦跶的高低,又有什么用呢?套用蒲松龄的话就是:个人之聪明几何哉,止增笑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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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得到资格去参评开始,学校相关的老师就跟我说,你只要评上,聘是铁板钉钉的,评上了以后又说,恭喜你,一年后肯定能聘。还不到一年,一个外校的高级教师空降而来,2017年评审的时候,学校没一个高级资格去参评,我聘的机会也失之交臂。
拿到高级证书,已经在评上一年有余而未聘半年之时。什么时候聘呢?再一年,还是三年或五年,学校在变化中,职评的政策又常在变动中,这又谁知道呢!
这回职评历险的事就说到这儿,“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但这聘的事什么时候才有下一回呢,只有天知道!(shanxingzhe23 20180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