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花事(第十一章~第十五章)

第十一章:溯及过往难以自已

      “你们都走吧,让我们好好的聊一聊。”清浔赶走了自家相公还有一众儿子们,于是,这洞里便只剩下她、凤九的娘以及凤九三人了。“小九,不瞒你,我与你爷爷定下的新君仪式的吉日如你所言,就在一年之后。而这日子,还是我们昨日才商讨出来的,这便足证你方才所言非虚。”清浔笑着说。

  “这也真是段了不得的奇缘呐。”临江(凤九的娘亲)感叹着:“没想到。你竟真能与东华帝君有所结果,你爹为这事操了不少心呢!”

  “来,快和我们好好说说,你在凡间嫁给东华帝君的事,自打你爹将此事一笔带过的那一日起,我和你娘就都好奇得紧呢。”

  凤九笑了笑:“婆婆和娘亲莫不是把小九当成是凡间的说书先生了吧?”

  “这个……在凡间,你们都是什么身份呀?”

  “帝君托生成皇帝,而我则是在司命的安排下,托生于后宫中一个只见过皇帝两面、并不得宠的陈贵人身上。只是我额间的印记去不掉,便说是落水后生出来的。”

  “那皇帝再见到你时,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同?”

  “我以陈贵人的身份,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我所住的菡萏院门外。他经过之后,便又太监和我说准备侍寝。我本以为能与他单独相处,岂料皇后娘娘不知从何处寻来个道士,指认我额间的是朵妖花,此事便作了罢。”

  临江哭笑不得:“那道士真是业余的叫人笑掉大牙了,竟能说这凤羽花是妖花!”

  “一入宫门深似海啊。”清浔饶有兴味:“这可比看凡间的话本子有趣得多了,可是皇帝只是将侍寝一事作罢,而没有将你逐出宫中。那就说明他不信那道士所言,那后来,他有再来你那什么菡萏……院?”

  “来了一回,不过……”凤九想起那时候的事情,还是觉得有趣:“他匆匆而去。我那时才知道,他竟然对我额间的凤羽花有印象。”她下意识地抚上额间的印记,仿佛上面还留有他指尖轻触留下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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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华如着了魔一般,他缓缓伸手,摸了摸她额间的凤羽花:“此花……很美。不知为何,朕每次看到你额间这花,都觉得似曾相识。”

  凤九有些不敢置信,神情诧异:“陛下……记得这胎记?”只是这怎么可能?

  东华蹙眉,仿佛自己也理不清心中的感受:“说不清,只是看到了,就想一直看,不想再看别的东西。朕也觉得这种事情很玄妙,还以为……是中了你的妖术。所以这两年都避开你,就怕真的一直看下去,看到……再也不想放手。”说着,东华微抬她的下巴,作势要吻上来。

  凤九未曾与男人如此亲近过,纵使他是她所爱的人也是一样,更何况她对凡间的他还是没什么感觉,她心中一慌,直觉就拿起手中的茶盘拦在二人之间:“茶喝完了,我再去给你添一杯。”然后,她急忙拿起茶杯放在盘子上,端着盘子跑了出去。

  带上门,凤九的手一抖,茶杯便落了地,瓷片碎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尤为清晰。———————————————回忆的分割线———————————


“这倒是奇了,照说,这神仙下凡历劫就如同变成一张白纸,一切记忆都应该会消失的啊!”临江百思不得其解。

  清浔倒是没有很讶异,她笑眯眯的说:“归根结底,是我们家小九让人印象深刻呀,才会连下凡都洗不净对她的记忆。”

  “那再然后呢?总不能你就这样在冷宫里度过匆匆数十载吧。”

  “司命那时候和我说的是,他安排了美人落水,太子下水救上美人后,陛下对这美人一见倾心,奈何美人的意中人是太子,这便是帝君数十年的情劫,同时也是太子的劫。你们可知,那太子是谁?”

  “谁呀?总不能也是下凡历劫的神仙吧。”临江不以为然地猜着,还真让她歪打正着了。

  凤九微笑着点点头:“北海水君之子,元贞。”

  “北海水君,那不是原来和小五定亲的那个什么……桑籍吗?”

  “哦,就是看上了少辛,以致小五前个婚约作废的那个。我倒是有听说,天君的这个孙子挺聪明伶俐的,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在九重天上调戏了夜华的侧妃素锦,天君一怒之下,便将他贬下凡历劫去了。”

  “他是被诬陷的,至于天君的怒火,其实还是针对北海水君而来,元贞不过成了一个出气筒一样的角色。不止如此,少辛拿着姑姑的破云扇,上门求她帮一帮元贞。姑姑念着往日的主仆情分,便应承了下来。我也就在宫里遇见了姑姑,她的身份便是那太子的师父。”

  “怎么大家历劫都历到一块儿去了?那司命星君也太操心了,两边还都得顾上。”

  “姑姑寻思着让元贞避开此劫,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将他带离。她还让北海水君将帝君推下水去。”

  闻言,清浔眼睛都亮了:“东华帝君被推下水!好想亲眼见识一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凤九明白她的心思,毕竟她也觉得此事甚是有趣,她想了想决定还是给东华留点颜面,就不说他其实是被踹下河去的了:“岂料陛下不会水,我便跳下去将他救了上来。此事正中司命下怀,陛下因而对我这陈贵人种下了情根。后来我才知道,帝君会下凡不是为了一尝人生六苦,而是他知道与我没有姻缘线,才想着在凡间一偿情债。”

  “东华帝君此举,委实用心良苦。”

  “小九,你先前对你爹说,你在凡间的时候就嫁了帝君一次,可是你托生的凡间女子不已经是贵人了吗?既然是贵人了,那应该是侍寝过的吧。”临江觉得这个故事的前后有些说不通。

  “是这样的,他在落水的后一夜来了菡萏院,特意按着宫外的习俗,补了我一个成亲礼。”凤九想起那一夜的喜服、红烛,还是忍不住心动:“至于侍寝,陈贵人应该是有过的,只是陛下对我说,他不记得我初为人妻的那一夜了。真是叫人又好气又好笑。”

  “那你们……”临江定定地看着自家女儿,欲言又止。

  凤九脸上浮现淡淡红晕:“我知道娘要问什么。自此之后,便是两年多的专宠,无论是该做的,还是不该做的,都……做过了。不过我一直都很小心,所以……才没有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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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受宠了这么久,为什么始终没有动静?”沉稳的声音带着点疑惑。

  “动静?”凤九不解,仰起脖子看向他,什么动静?

  “朕想要和你有个孩子。”醇厚的嗓音竟有几丝催情的效果。

  凤九垂下眼,有些害羞,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说话也变得结巴了:“那、那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你的意思是,朕还是不够宠爱你?夜夜留宿都不够?”

  凤九脸红得快烧起来了,娇嗔道:“你这人说话,总不正经。”

  “是吗?”东华喟叹一声:“那也只是对你一人如此。”

  凤九你心里一暖,她取笑道:“陛下后宫没有三千,也有数百,说这种话也不怕人笑话。”

  “不一样,你与她们不同。”他深深地看着她,原本在她发间的手滑了下来,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随后便吻了上去。

  “陛下……”未说出口的话语,尽数被吞没在唇齿间,二人双双跌入绣样繁复的锦被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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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呢?”清浔打断凤九的失神。瞧这丫头脸红的呀,清白都给了人家,真是不嫁也不行了。

  “司命让我帮帝君造情劫,我并不甘愿,这才向他求了那两年的夫妻时日。两年之期一至,我不得不狠下心来,依照司命所写的剧本,刻意让陛下见着我与太子在浴池暧昧的场景…好让他按着他想要的方式将这一生过完…”凤九哽住了喉,泫然欲泣。

  “接着,他一怒之下,将你与太子打入天牢,自此永不相见,然后郁郁而终?”戏本子好像都是这样写的。

  凤九缓慢地摇头:“娘说的是司命原先预料的结果,可我们都没有想到,陛下他……竟只是命我即刻回宫,说是不会有其他人知晓此事。他说完这番话,走出没几步就倒了下来,陷入昏迷。随后,我被匆忙赶来的皇后下旨关入地牢。就在当晚,响起了丧龙钟。”

  “他死了?”临江简直目瞪口呆,这发展是否太过戏剧性了?

  凤九抚向胸口,觉得有点闷:“他是被我气死的,我甚至都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临江幽幽地叹了口气:“哎……这情劫也造得太苦些了。”

  清浔另有见解:“兴许不是情劫的问题,而是这个皇上对小九的爱早已超出了想象呢?”只见她赞许地点了点头,对这个未来的孙女婿是越发满意了。

  凤九沉默了一阵,又接着说:“他原本是定下六十年的生死劫,却因此变故提早回归仙位,也才会失去九成法力。”

  清浔沉思半晌:“纵使是曾经的天地共主,也不能逆天而行,这便是上苍的警示。”

  “帝君也是这样同我说的。至于之后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放心,既然你们二人两情相悦,日后帝君登门求亲,婆婆一定给你做主,谅你爷爷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由于提早飞升,距离继任女君时日尚有大半年,而凤九又已将三生石的事情同青丘的家长们说开,所以便能毫无阻碍地去那九重天上了。

  凤九走上层层台阶,正要自报家门,只见两个门将一脸笑容:“原来是青丘的小殿下,这边请,这边请。”

  “你们……认得我吗?”凤九一惊。

  “这九重天上的仙,哪有不认得小殿下的道理?尤其是小殿下与帝君关系匪浅,就是给我们几个胆子,我们也不敢阻拦啊。”回话的那人笑嘻嘻地解释。

  凤九想了一想:“你们也不是没有拦过我啊。我也知道,这镇守天门一事,事关重大,还是得要小心为上。”

  “是,小殿下说的是。”二人连声称是,接着目送凤九离开。

  凤九心中纳闷,怎么这两个人变得如此谄媚?“既然都来了这里,不如先去向天君讨个顺水人情,为姑姑日后去无妄海铺一铺路。”于是,走向太晨宫的脚步一顿,继而往天君那一家子所在的宫殿走去。

  “劳烦你们禀告天君一声,就说是青丘白凤九,有事求见。”

  “是,请上仙于此处稍候,小的即刻去通报天君。”

  没一会儿,那名侍卫便快步跑了回来:“上仙请这边走。”

  “青丘白凤九见过天君、大殿下、三殿下、乐胥娘娘。”

  “不知青丘帝姬前来,所为何事啊?”

  “凤九是想向天君讨个人情。”

  天君有些疑惑:“人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提一声就是了,更何况如今本君也已退居幕后,这大小事务都有帝君负责,依你和帝君的交情……”

  “不是的,这个人情只能向天君讨。我想着,若是日后我继任东荒女君,再来提这件事未免有仗势欺人之嫌,所以还是在继任之前,先来将此事做个了结。”

  “帝姬说的,莫非与小儿有关?”央错问道。

  “没错。太子夜华虽说没有与我家姑姑成亲,可婚约一事,四海八荒皆为见证,如此说来,我姑姑好歹也算半个未亡人。再加上,她又是阿离的生母,所以日后,我姑姑若欲前往无妄海祭拜,还请天君勿再让人阻拦。”

  “我儿子都死了,你们青丘怎么还不放过他?”乐胥红了眼睛,埋怨起来。

  “住口!”央错立刻喝止她的无礼。这白凤九日后是青丘女君,不可得罪。

  天君长长地叹了口气:“也罢,夜华在世的时候就心系白浅上神,让上神去无妄海看看他,也好。”

  “那就谢过天君,凤九日后定有回礼。”凤九对天君福了福身,随后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悲痛欲绝的乐胥:“请恕凤九多言,乐胥娘娘须得尽快放下对我姑姑的芥蒂才是……”凤九说完,就走了出去。

  司命星君从南天门那里得知消息后,就连忙过来太晨宫通风报信:“帝君,方才小仙听南天门的人说,小殿下来了九重天。”

  “哦?她去了哪里?”东华神色未变,继续看着手中的竹简。

  “好像是去了天君那里,帝君看,这小殿下该不会闯什么祸吧?”

  “没事,她有分寸。”

  东华放下手中的书简,司命还以为他这是要出门,却见他捏了捏鼻梁,随后阖上双眼假寐起来了。司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帝君,就不担心小殿下的安危吗?”

  “在这九重天上,没人敢动她。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一下。”东华随意地挥了手。

  “这倒是,小仙告退。”经过他和成玉的卖力宣传,这天上对帝君和凤九的事迹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只是这帝君,对凤九之事,为何变得如此冷淡?司命更加为凤九的坎坷感情路担忧起来。

  司命方步出太晨宫,就被人给叫住了:“司命!”

  “小殿下,你可终于来了,方才去天君那里,没闯下什么祸吧?”

  闻言,凤九不满地摇摇头:“没有啊,你怎么知道我去找了天君?”

  “听南天门的人说的。”

  凤九拍了拍司命:“几日不见,你的消息还是一如既往地灵通嘛,那……帝君在吗?”

  “帝君有些疲累,此刻正在主殿小憩。”

  “我知道了。”凤九急忙走进了太晨宫,自言自语:“我怎么竟忘记了,他代理天宫政务三年、夜不安寝的事情?”

  “啊?”司命疑惑地看着凤九远去:“这小殿下是不是误会了?这代理政务不假,但是帝君也没有忙碌到夜不安寝的地步啊!”

  凤九蹑手蹑脚地走进主殿,悄悄趴在了坐榻的边缘,她拿起东华放在榻上的竹简,很小声地抱怨着:“那天君明明就有几个儿子,十几个孙儿,为何偏偏要害得你如此劳累?”她看了看竹简上的内容,神色染上困惑,佛经?她下意识地看向东华,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时也正凝视着她,她受了惊,竹简落在了榻上,滚了开来。

  “有什么要问的?”东华好以整暇地看着她。

  凤九默默地指了指那卷竹简:“这个……应该不是公文吧。”

  “不是,你应该能看出来。”他悠悠地收起摊开的竹简。

  “那你……”

  “看得累了,眯一会儿,然后你就来了。”

  凤九想了想,找了个比较合适的说辞:“天族政务想必不少,你不忙吗?”为什么感觉他很悠闲的样子,而且也没有半分因劳累而生出的憔悴感。

  “烦心过一次的事情,又怎会再让我心烦?”更何况这所有发生的事情,和他预想中的也都差不了多少。

  “哦。”凤九才想起来,他们在这几万年里都有着“未卜先知”的本领:“可我一想起来,你之前为这破天宫劳心劳力,失眠半月的事情,还是觉得心疼。说起来,这个天族除了喜好扩充后宫之外,这么大一家子,就没一个子孙济事的吗?”凤九一想到这里,就难免觉得火大。

  见她为自己打抱不平,黑眸里悄悄染上笑意:“上仙劫过得可顺利?”

  “恩,很顺利,就是毁掉了十里桃林的厨房,这才耽误了几日。一帮折颜收拾好,我就立刻来了。”凤九后知后觉地察觉异样:“咦?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上仙劫提前的事的?”

  “猜的。”凤九能来九重天,就意味着她的上仙劫已过,这并不难猜。

  凤九叹了口气:“我要是也能猜到就好了,这劫上一次也是挑我下厨的时候来,弄得我措手不及的。好在这次总算没毁了我的狐狸洞。”也算是因祸得福,她那狐狸洞后来可是整个都塌了,场面实在过于惨烈。

  “三生石的事,你可说了?”

  “说了。我之所以会在十里桃林下厨,就是为了将此事公之于众,谁知道这天劫就偏偏挑在这个时候过来捣乱了,可惜了我那些菜哟。”凤九很是惋惜那些食材:“所以呀,我来这里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换言之,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我这大半年就赖在这不走了。”小帝姬高傲地仰起头,摆明了不接受任何拒绝。

  “荣幸之至。”




第十二章:九重天上朝夕为伴

—————————————前一日,青丘狐洞——————————

  看着眼前的各式贺礼,临江一边利落地交换着,一边忙不迭地埋怨道:“都怪你,当初出了个什么馊主意,放出招亲的风声,让小九在西海收拜帖。要不然,也没有今日的麻烦事了。”

  “哎呀,这主意是小五的大师兄出的。”白奕安抚着爱妻的情绪,想要将这黑锅交给叠风来背。

  “你不提也就罢了,说到这个,我还要问你呢。你去西海逼婚做什么?我们小九难道是嫁不出去了吗?你的那些荒唐行径,我可都从小五那里听说了!”临江也顾不得忙活手上的事情了,她双手插腰,情绪更加激动。

  白奕暗暗在心中骂了妹妹的多嘴:“莫气莫气,是我错了。”白奕赔笑着道抱歉:“我那时,是看咱们女儿总是追着帝君身后跑,这是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

  看儿子如此低声下气,白止和清浔不厚道地笑出了声。白奕扫了他们一眼,他们又立马神色如常。

  临江翻了个白眼:“下策?这连下下策都不是!小九追着帝君跑怎么了,我以前不是也追着你跑吗?照你的意思,我也不成体统吗?”

  不妙,再这样下去,只怕她又要离家出走了。白奕放低了姿态,不再多做无谓的辩解,这时候,身为男人就该大声地说一句‘我错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可是我之后我特意去了太晨宫,为女儿求亲过一回啊,你看,我也是愿意成全他们的。”

  清浔想起了什么,小声地和白止耳语。

  “好。”白止本要走,可看到帖子上已经落下了一个笔画,心中便想着有始有终地将这个字写完再走,他执着毛笔,沾了沾砚台的浓墨,正欲落笔,但闻一声:“嗯?”

  他抬头,清浔正警告地看着他,白止笑了笑:“我就是想把这个字写完。”

  清浔秀眉一挑:“还不快去?”

  白止叹了口气,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狼毫,与正处于水深火热的儿子对视一眼,颇有同病相怜之感,男人不易啊!为夫之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前一日,青丘狐洞————————————


凤九掩着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之后,立刻变得眼泪汪汪的。

  “困了?”东华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恩,这几天不是在讲故事就是在修厨房,有点没睡好。”凤九的眼皮越来越沉,声音也原来越低:“睡一会儿,我就睡一会儿,不吵你。”说着,便化作了九尾狐的样子,小小的身躯伏在榻上静静沉睡。

  东华笑了笑,一边轻抚着小狐狸的赤色狐毛,一边展开书简,继续方才的阅读。这一日的太晨宫,宁静而温馨。

  也许是过于困倦,也许是回到太晨宫终于安下了心,凤九这一睡,便睡到了翌日天大白,红色的狐狸先是摇了摇尾巴,小小的身子动了动,然后爬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它四处环顾,却没见到应见到的人,略有失望。

  “小殿下请先洗漱,奴婢这就去唤司膳房备早膳。”仙娥见她醒了,福了福身。

  “早膳?原来已经是早上了啊。我这一觉睡得可真久。”凤九嘟囔着,随后变成了人形。她掬水泼了泼脸,一时间神清气爽。

  仙娥的动作很快,待凤九洗漱之后,早膳也都送上桌了:“小殿下,请用膳。”

  凤九舀了勺粥,送入口中,温度刚刚好:“帝君呢?”

  “帝君正在书房与众仙议事。若小殿下觉得闷,奴婢可以领小殿下四处走走。”

  “议事?”凤九一下就没了用膳的兴致,她还没见过东华议事的样子呢!

  见凤九丢下汤勺,仙娥有些惶恐:“可是不合小殿下的口味?那奴婢让司膳房重新准备一份。”

  “不用,我吃好了。”凤九丢下一句,便没了人影。

  凤九站在书房外,觉得若是直接进去不太妥当,人家好端端的议事呢,她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不妥,甚是不妥。此时,眼尖的凤九瞧见了一个仙娥,便叫住了她:“给帝君的?”凤九看了眼茶盘,心中暗笑。

  “是,小殿下可有什么吩咐吗?”仙娥端着托盘,向她屈了屈身子。

  “我送进去好了,你且去忙你的吧。”凤九不由分说地从她手中接过了茶盘,随后端庄地走进了书房。

  甫踏入书房,凤九看到书案后白衣金冠的东华,心中有些惊艳,她暗暗赞叹,她家帝君果真什么样都好看。平日里的一袭紫衫就已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样,如今一身白色更显得不染世俗,凡间怎么说的来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东华本在看呈上的奏本,在凤九踏进书房的时候,若有所觉地抬眼看了她一眼,分列两侧的众仙以为是来了什么人,顺着目光也瞧过去,除了见过凤九的寥寥数位,其他神仙们这一看便都失神了。

  凤九收回目光,却发现两排人都盯着自己瞧,心里不由得发毛,她是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吗?她微侧过头想了想,应该是没有啊!她按捺下心中的疑惑,镇定地从左侧走向桌案的位置,将茶杯放在他的右手边:“帝君,请用茶。”说罢,她很自然地立在他的身侧,殊不知此举有多让人侧目。

  东华瞥了她一眼,淡淡移开目光,声音清冷:“北荒之事,本君亦有所耳闻,已遣人通知了昆仑虚。还有什么事吗?”

  东海水君上前一步:“启禀帝君,青丘有一事让小仙很是在意。”

  “青丘?青丘没事啊。”凤九不明所以。

  “哦?青丘怎么了?”东华表现出几分兴趣。

  “数年前,青丘放出消息为孙子辈帝姬白凤九招亲。四海八荒未成家的男仙纷纷送上见面礼,可近日来,白家派出人四处回礼。”

  凤九恍然大悟,当日送的礼都堆成几座小山了,可她一个人也不想见。她来九重天的时候,她爹正和婆婆商议回礼的事情,她不敢多留,生怕被抓去当壮丁,就急忙以帮折颜修缮厨房为由逃去了十里桃林,之后就立刻来天宫呆着了,料想他们也不会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还大费周章地派人来寻她的。

  “然后呢?”

  “如今已过了五日,小仙却仍未收到来自青丘的回礼。”

  “东海太远了,而且人手也不够呀。”凤九喃喃自语。

  东海水君沾沾自喜,隐约有些骄傲:“昔日天君欲与青丘联姻,以固四海,却因为太子夜华……小仙认为,青丘九尾狐一族世代镇守五荒,其势力不可小觑。”

  “所以?”东华冷冷地回问。

  司命惋惜地摇了摇头,为东海水君捏了把汗。这东海一家果然都没什么眼色,先前缪清得罪了夜华、白浅还不够,如今连帝君也想一并得罪了吗?愚不可及啊!

  连宋以扇子掩去唇边的笑意,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天族将领则是面面相觑,猜想这东海水君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脑子坏掉了?这青丘帝姬不就在东华帝君的边上吗?

  东海水君以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语气说道:“东海正宫仍旧空悬,小仙愿担负起天族与青丘联姻的重责大任,以维护九重天与青丘一族的情谊。”

  凤九一时不察,惊得岔了气,咳嗽了起来,她拿起茶盘上的水壶就灌,这才好不容易缓和下来。这水君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她偷偷觑了眼东华,心中一喜。

  其实东海水君自缪清在九重天得罪了夜华之后便日夜寝食难安,思索着要如何壮大东海的声势。恰好,没过多久,白家就放出了给白凤九招亲的消息,便赶着送上了见面贺礼,望博得没人的青睐。这白凤九是青丘唯一的孙子辈,日后的青丘许是要由她来继承的,若有了如此强大的后盾,日后四海八荒谁敢小瞧他东海水君?可惜啊,这如意算盘打得虽好,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不识眼色也就罢了,怎么这消息也一点不灵通啊?司命一脸同情地看着得意洋洋的东海水君。哎,心中着实不忍啊。

  “小仙斗胆,还请帝君能为小仙牵桥搭线,为这美事锦上添花。”

  这一回那些将领们咳了起来,他们尽力咽下咳嗽:“抱歉,帝君,我等不小心受了寒。”他们在心中则是在一个劲地责怪东海水君的异想天开,害得他们如此失态。

  连宋以看白痴的目光瞥了眼东海水君,心中哀叹,这真的是他手下的人吗?望此事不要牵连到他才好啊。

  “美事?锦上添花?”东华冷哼一声,每说一个字,神色愈显冰寒:“本帝君还真是期待。”

  迟钝的东海水君大喜过望,心想有东华帝君帮他做媒,自己迎娶青丘小帝姬之事便更多几分把握了:“帝君可是同意了?”

  “联姻一事你不必操心,本帝君倒有件美事要让你去做。墨渊出关不久,应付北荒之事或许力不从心,你就随他一同去北荒平乱吧。至于东海之事,就由三殿下代劳。”

  “是,帝君。”连宋松了口气,急忙应下来。还好还好,只是代管东海事务,他可不放被流放到北荒那个荒凉之地去。

  “啊?”东海水君张大了嘴,反应不过来?去北荒……平乱?

  东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少有地染上几分杀气:“本帝君说得不够清楚吗?”

  东海水君吓得腿脚发软:“小,小仙不敢,谨,谨遵帝君吩咐。”

  “没什么事就散了吧。”众仙告退之后,纷纷离开。

  东海水君出去之后,浑身抖不落的冰寒,就像是刚从冰窖里走出来的一样,与此同时,他的腿脚也是不受控制地发软。

  司命急忙搀扶住他,很是可怜他。怎么偏偏就撞到帝君的枪口上了呢?唉哟,方才的几丝杀气颇有从前带兵的气势啊,也莫怪这东海水君会如此胆寒了。

  东海水君不解地问,司命星君跟东华帝君醉酒,一定最了解他的喜怒哀乐:“星君,我是说错了什么话,得罪了帝君吗?”

  “你啊!哎……”司命叹了口气,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没见过凤九的仙赞叹道:“果然是帝君啊,就连身边的仙娥都如此非同凡响,那一身的仙气,真是让老夫自叹弗如啊。”

  “什么仙娥啊?”一个天族将领觉得疑惑,方才没有任何仙娥进书房啊。

  闻言,老者一脸吃惊:“就是方才给帝君奉茶的那个呀?那仙娥甚是美貌,你没注意到吗?”尤其是那周身萦绕的仙气,更是远胜寻常上仙啊!

  “那个哪里是仙娥,她就是方才东海水君口中的青丘帝姬白凤九。”一个将领如此说道,虽然仅在素锦受审时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但这般美貌就是想忘都忘不掉。

  “什么?她就是白凤九?”东海水君露出倾慕之色,他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果是四海八荒第二绝色啊。”

  连宋拿扇柄敲了敲他的头:“别看啦!再看,只怕你再回不了东海了。”

  “三殿下何出此言?”

  “水君,你可知你方才错在哪里?”司命问道。

  “不知道啊,还请星君指点。”

  司命受不了地摇头,这个东海水君还真是天真得不行啊!“千不该万不该,你就不该在帝君面前说要娶青丘的那位小殿下。”

  “有何不可,男未婚女未嫁,再加上郎有情妾有意,不是顺理成章的吗?”东海水君依旧认为白凤九是对他有意,才会迟迟未遣人送上回礼。

  “的确是郎有情妾有意,但是人家心中的那个郎却不是你呐!”连宋好心提点。

  “啊?”

  司命觉得再不说清楚一点,这个水君自己绝对是参悟不到的:“青丘的小殿下明明不是宫娥,却能出现在太晨宫,你说呢?”

  “帝君对白凤九……天哪!”东海水君哭丧着脸,这下子,他可真是前途无“亮”了。

  连宋摇了摇折扇,不满地哀叹起来:“平白无故受你牵连,本殿下还得去管你东海的闲事。”

  “水君,你日后……还是谨言慎行为上。”司命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意劝诫之。

  书房里,只剩下了凤九与东华。

  “这水君真是想得太多了。我去桃林的时候,折颜说我爹派出了五拨人,兵分五路,一路在青丘境内回礼,其余四路则是往四个方向走,只是这东海离东荒确实是是太远了一点,这两日应该也能送到他府上了吧。”家仆们花了整整两日才将所有礼物分门别类,可是总不能直接把礼物退回去吧,那样也太失体面了,于是他们便按着礼物的贵重程度两两交换,也能省下不少事来。凤九估摸着,这误会很快就能解除了:“只是北荒平乱一事,他一个水君,去了能干嘛呀?”

  东华振振有词地回答:“送他去磨练磨练,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伸手把凤九拉进了怀里。

  “堂堂东华帝君,竟然吃醋了?”凤九柔顺地靠在他身上,语带笑意。

  “你说呢?”东华反问她。

  凤九眼珠转了转,若有其事的感叹道:“没想到我的婚事竟会在朝堂之上被提起,小仙深感光荣。至于见面礼,我既已收了你的,其他的,自然都是要退回去的。”

  东华故作不解:“我怎么不记得,何时给你送过?”

  “没有吗?我收见面礼的时候,明明收到了呀。”凤九从袖中取出了一串铃铛。

  “这应该不算吧。”东华轻笑。

  “怎么就不算了!你让司命送来之后,我就连忙来见你了呀!礼也收了,面也见了,还能不认账的吗?”凤九承认,她就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的。

  “好,我认。”语气中颇有几分无奈。

  “那还差不多。我有时候在想,你让司命送来这个是真的想让我忘记吗?你将此铃交给若水土地的时候,对他说过,以法力震动此铃,你便会出现。而你又将此铃给了我,倘若我摇动此铃,那你会出现吗?”

  “我不是出现了吗?”

  “那不一样,我其实没摇铃啊,而且那时候我快死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同情才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凤九不满他的说辞。

  东华叹了口气,想起那日她的奄奄一息,心有余悸:“是你的血,让铃铛作响,也幸亏如此,我才能这么快找到你。九儿,我对你从来就没有同情。”

  “不管,若是在之前我摇了铃,那你会来吗?”

  “会。”东华说得斩钉截铁,去是一定会去,因为担心她。至于是否会现身相见,那就不一定了。

  “我就知道。”凤九笑靥如花。

  “这么说,我似乎也有你的见面礼。”东华伸出手,一把通透的玉笛凭空出现,笛子的尾端还缠着根红色的穗。

  “我的笛子!”凤九惊喜万分,这不是她当初用来从土地那边骗走铃铛的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去了若水,东皇钟已经被你姑姑封印了。我问土地为何没通知我,他说被一个极美的姑娘打回了地下,可我再一细问,才知那女子并非是你。我也才知,是你将铃铛换了走,便要土地将此物给我了。”

  字里行间藏着的含义让凤九心花怒放:“可怜的若水土地一定是被我们弄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就成了我们交换信物的使者。”

  “怎么想到来书房的?我看你,似乎很喜欢奉茶?”在太晨宫做仙娥时,她在奉茶。在凡间做贵人,她也奉过茶。在大殿审问素锦,她也奉过茶。在青丘狐狸洞,他带人迎回夜华仙体,她还是在奉茶。

  “是诶,我好像一直都在奉茶。要不,你干脆收我做太晨宫的奉茶宫娥算了。”凤九笑着回身。

  东华审视她半晌,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那就大材小用了。”

  凤九不自在地回过身,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脸红,她转移了话题:“我就是想看看,你在议事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没想到,这么一看呀,当真是别有风情。”

  “风情?”东华简直哭笑不得:“此二字是否……欠妥了些?”

  “会吗?我不觉得啊。”




第十三章:大殿教学父亲驾到

天君派人将东华请去了大殿,凤九猜想,许是她之前问天君讨得的那个人情的事了,便不跟过去凑热闹了。毕竟她现在看到天君,就忍不住一肚子的气。

  成玉、司命和凤九聚在了一块儿,司命正在说东海水君的那件事。

  “天哪!这么精彩!哎哟,我怎么就不在呢?”成玉觉得好不惋惜:“这个水君也真是惨……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被帝君派去北荒了呗,说是随墨渊上神去那里平乱。”

  “哈哈哈哈!”成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司命一脸同情:“东海水君也是可怜,议完事出来之后,还浑身发抖呢。”

  “知道我就换个日子整理瑶池了,哎……”成玉越想越可惜。

  “是啊,能让帝君动怒成那样,万年难得一见啊!”司命有感而发:“小殿下,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啊?什么?”凤九回过身,之前并未留意二人在谈论些什么。

  “回魂啦!”成玉伸手在凤九面前晃了晃:“你这几日都要住在太晨宫啊?”

  “是啊。”凤九点头。

  “你爹同意了?不对啊,就算你爹同意了,那帝君他又是什么情况?他不是之前还对你爱答不理的吗?”成玉不明所以地问。

  “那也不是帝君愿意的,三生石上没有帝君的名字,二人便是天生无缘。”司命忍不住为东华解释起来:“若是强行在一起,便是逆天而行,将为二人以及四海八荒带来重重祸事。”

  成玉不赞同司命的说法:“什么无缘啊,我看是有缘无分才对!好不容易让这颗万年老树开花了,谁知道竟不能结果!真是气煞人也!”

  “对了,帝君怎么会改变主意?让小殿下留在太晨宫?”司命这才觉得不对。

  凤九微笑:“三生石变了,上面已经出现了他的名字。”

  “出现了?”仿佛一个环节被打开,司命恍然大悟。

  成玉赞叹:“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看来这九尾狐的尾巴果真厉害啊!”

  凤九摇头:“我那时并没有刻上去,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醒后,三生石就已经变了。”

  成玉忍不住惊呼:“什么梦这么神奇?就连定天下姻缘的三生石都能改变?”

  “的确是挺神奇的。上天给了我和帝君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凤九对这份恩典始终心怀感激。

  “听这话的的意思,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似的。”成玉皱眉。

  “没错。在那场梦里,我和帝君都没了性命。”

  “该不会,帝君也和你做了同样的梦吧。”司命猜测,仿佛有了点头绪。

  “断尾之后,我在昆仑虚昏睡了三日。而你也告诉我,帝君自从昆仑虚回来之后,亦昏睡了三日。就是这三日,在三生石上没有帝君名字的情况下,我们二人各自在东荒和太晨宫度过了近七万年。”

  “这个梦,听起来很长的样子。那为什么你们会死?”成玉追问。

  “机缘巧合下,我找到了三生石除名的方法,也把握住了除名的时机,这才丢了命。不过在死之前,我也终于见到了赶来我身边的帝君。说来可笑,在继任青丘女君后的七万年里,我始终避居于青丘东荒,再未与他见过一面。”

  成玉不可置信地问:“那帝君呢?难不成是在万念俱灰下,殉了情?”放眼四海八荒,是没人能要了东华帝君的性命的。

  “恩。”凤九笑得云淡风轻:“我才知道,原来我们二人死后,竟会漫山遍野的开满凤羽花和佛铃花。东荒、太晨宫、碧海苍灵,皆是如此。”

  “好浪漫哦!”成玉光是想想,就觉得这画面美得不得了。

  “小殿下,恭喜你了。终于如愿以偿。”司命笑得很是欣慰,隐隐有种嫁女儿的感觉。

  “你要去哪儿呀?”成玉见司命要走,急忙问道。

  “帝君吩咐过,让我去南天门,今日要随他出一趟远门。”

  “远门?”凤九疑惑地重复,为何她完全没听他提过此事?

  成玉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咦?是有什么大事吗?竟还要帝君亲自走上一趟?”

  司命点点头:“恩,的确是大事,将会轰动整个四海八荒的大事。”

  “大事?还轰动四海八荒?擎苍又出来了吗?”成玉胡乱猜测起来。

  “反正,不会是擎苍。”这一点,凤九万分肯定。

  东华和司命去了很久,夜很深了方回到九重天。

  太晨宫书房,正灯火通明。凤九百无聊赖地单手撑着下巴,正在神游太虚。

  “九儿。”轻声一唤,凤九便回了神,很是欣喜地站了起来:“帝君,你回来了。”

  他的语气带着不赞同:“这么晚还不睡?在等我?”

  “恩,我有点担心。虽然知道司命和你一起,可还是觉得不安。究竟是什么事还得让你亲自去啊?而且还去了这么久?北荒那边并无大乱啊,还是说别的地方不太平?”

  东华凝视着她,意有所指:“的确是有个地方不太平。”

  “什么地方?我怎么不记得?”凤九仔细思索了一下,却始终没有印象。

  “不碍事,路已经铺好了,就等水到渠成。”一番话,说得别有玄机。

  “什么意思啊?”凤九听不懂。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日后,你自会明白。”

  “我不管,我今天大半天都为你担惊受怕的。”凤九不满地抱住他腰杆,开始撒娇:“你要补偿我!”她暗暗发誓,要是他不答应,她就一直这样抱着他了!反正她横竖不吃亏。

  低沉的声音含笑:“你要我怎么补偿?”

  凤九闭上眼睛,索吻的意图很是明显。

  东华轻笑,双手轻按她的双肩,在她额上的凤羽花印上一吻:“好了吗?”

  “不够不够!再一次!”凤九眼中闪过狡黠。

  当东华低下头,凤九踮起脚尖,也仰起了脖子。四唇相贴。

  “我满意了,你要早点睡,明天一早还有朝会。”凤九笑着说完,就像小鹿一样欢快地跑走了。

  东华看着她的身影,但笑不语,这丫头当真以为他不知吗?

  凤九回到房里,坐在床上,她抱着双膝,漾着痴痴的笑,很久之后才安然睡下。

  “今日的朝会,你随我一起去。”用过膳后,东华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

  “啊?不妥吧。”凤九有所迟疑。

  “群臣议事的时候你都来了,现在才觉得不妥?”东华觉得好笑。

  “那不一样啊,议事是在太晨宫,可朝会是在大殿啊,而且我要以什么身份去呢?”凤九觉得苦恼,没留意自己早已将太晨宫看作了家一样的存在。

  “就以你青丘帝姬的身份去,你日后继任青丘女君,免不了要出席这样的场合。就当是提前熟悉一下。”声音里有几分不以为然,可若仔细听,隐约能捕捉到些许笑意来。

  “也是,这一次总不能再拿东荒做借口了。”想想,她先前做了数万年的女君,却连一次朝会也未出席过,实在是太夸张了。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一片肃穆。

  东华还是那身白衣金冠的打扮,只不过这一次,他坐在了天君的位置上,凤九立在他边上,远远望去,这二人显得很是登对。

  凤九没忘记此行的目的,她静静地观察着大殿上的每一个人。逡巡的目光扫过殿内左侧之时,凤九一惊,阿爹?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九重天之朝会,青丘主事者有时亦需前来议事。

  “青丘北荒之君大驾光临,所谓何事?”东华语带笑意,问得十分客气。

  “是为小女的女君继任之事而来,届时也欢迎四海八荒的众仙来我青丘观礼。”

  东华沉吟一阵,缓缓点头,摆出一副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原来是为了青丘帝姬继任东荒女君啊,此事确实是非同小可。”

  有必要这么说话吗?凤九一脸怪异地看着东华,心中还隐隐有种被无视的感觉。这两个人在大殿上一搭一唱的,就好像她此刻不在大殿上一般,让她很是尴尬啊!凤九郁闷地想着。

  “帝君,那我就告辞了。”白奕抱拳后,便径自往外走。青丘九尾狐一族和九重天的天族各持一方之权,故青丘不受天族管辖,也无需对天族称臣,自可来去自由。

  “咦?”这就走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凤九措手不及。

  “你且出去吧,我看你爹有话与你说的样子。”东华微微侧过身,对凤九如此说道。

  “哦。”她心中疑惑,却没表现出来。有吗?爹有话对她说吗?她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凤九往殿外走去,越想越郁闷。

  如东华所说,白奕果然正在殿外不远处等着她。凤九急忙就迎了上去:“爹!你怎么来了?”

  “我刚刚在大殿上不是说了吗?”对于她的心不在焉,白奕忍不住皱眉。

  “哦,就这么简单啊!”凤九有些失落。

  “恩,另外也来提醒你收收心,届时千万别忘了来参加自己的继任仪式。别到了时候,明明我们对外说的是女君继任仪式,却没有女君到场,我青丘上下可丢不起这个颜面。”白奕劝诫道。

  凤九被逗笑了,她豪气地拍了拍胸脯保证:“爹放心,女儿记住了。女儿会提前两天回到青丘作准备的。至于那一大堆一大堆的礼仪,小九也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

  “那很好。”白奕欣慰的笑了,他疼爱地摸了摸凤九的头发,然后便离开了。

  凤九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爹是怎么了?怎么对她这么温柔?她受宠若惊地回到了大殿之上,又站回了原先的位置,心中仍是不解,可这份不解并没能持续多久,便被她心中涌现的奇异感受所取代,凤九看着东华一次次地发起呆来,她想起了自己死活不愿当东荒女君,却又被迷谷的一番话劝得回心转意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的奢望不过是他在一边,而在另一边站着的她能与他遥遥相望,或者说,哪怕只是单方面的,她望着他,那也是好的。可如今呢,她却是实实在在地站在他的身侧。凝望着东华的侧颜,此刻凤九的心中,不断满溢着的甜蜜滋味,名字叫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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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凤九的眼泪不曾间断过,迷谷是满面愁容:“小殿下,你自从回来就没吃没睡过,就知道哭,你这是要把我愁死啊!”

  “你愁什么?反正连姑姑都不管我了。”凤九赌气地说,她感觉到鼻子又酸了。

  迷谷无奈地叹气:“哎呦,小殿下,迷谷也是看着你从小长到大的啊。要是迷谷说啊,你喜欢谁,不喜欢谁,那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就算继任女君又如何呢?这和你喜欢东华帝君有什么关系?”

  凤九很郁闷,声音也是闷闷的,还带着很重的鼻音:“你不懂,我要是继任了女君,就只能呆在青丘了。”

  迷谷一呆:“这是谁说的?”他怎么不知道青丘何时有了这种怪规矩?

  凤九理所当然地反问:“难道不是吗?姑姑嫁给太子夜华,都不能做女君了,一定要嫁去九重天。”说完,她变得更加哀怨。

  “你糊涂了呀,我的小殿下。姑姑为什么要嫁去九重天?那是因为太子夜华是未来的天君,是天下的主人,所以姑姑不能留在青丘,一定要嫁过去,因为姑姑要做天后啊。”

  “是啊。”凤九点头。

  “可东华帝君是什么人?那是过去的天地共主,早就隐退了,他是呆在天上,还是随便去哪里,谁管得了他啊。小殿下,你说是不是?”迷谷有理有据地开始分析。

  凤九想了想,觉得这番话找不出任何毛病:“对……哦。”

  “所以啊,你就算做了女君又如何呢?这根本就不是一件事。要我说,你做了女君还好呢,青丘女君,以后会有更多机会上九重天议事,到时候你往大殿西面这么一站,帝君在东面那么一坐,每日两两相望,时间长了,不就什么都有了吗?在迷谷眼里啊,你和帝君缺的就是时间,你们才认识多久啊?帝君不就在凡间对你动心了吗?等相处的日子更长了,帝君怎么可能不动心?”

  “对啊!”凤九恍然大悟,总算感受到了做青丘女君的好处,便开始了对关于青丘女君礼仪的古老典籍的潜心钻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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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东华轻声唤,在空荡的大殿上,依稀有回声作响。

  “啊?”凤九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东华,只见他正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已经散朝了,你还想发呆到何时?”

  凤九这才发现,方才还满殿的神仙转眼间已经一个不剩了,偌大的宫殿里,如今只剩他们二人,此时的大殿,有些冷清,也有些萧瑟。

  “我很怀疑,你刚刚究竟能学到多少?”东华打量着她,如此问道。

  凤九脸一红,吞吞吐吐的:“总归……是学到点东西的。”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一直看着他看到失神的!真是太丢人了!

  东华也不急着戳破她,他站起身,牵着她的手,同她一起缓缓走出大殿,再一路走回那一十三日太晨宫。




第十四章:新君即位登门求亲

太晨宫

  东华坐在书案后,单手撑着下巴,他此时垂着眼眸,叫人看不出他是喜或是怒。群仙在左右两侧站得整整齐齐,个个都挺直了身子,他们忐忑地彼此互视,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打断帝君的沉思吗?不敢。可要是不打断,难不成就一直这么傻愣愣地站着?那也不成啊。可是他们更不能不说一声就走,就算是给他们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如此啊!

  司命决定终结这场漫无止境的时光,他假意咳嗽了一声:“小仙今日无事了。”

  东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散了。

  众神仙纷纷向司命投以感激的目光,感谢他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随后他们便赶着离开了这个好比是龙潭虎穴的地方。

  “青丘的小帝姬不过才两天不在,帝君怎么就变得阴阳怪气的?若是小帝姬一直不在,那我们要怎么办哟?”一个神仙懊恼地抱怨着。

  “这倒不会,小殿下很快就会回到九重天的。”司命笑得胸有成竹。

  “会吗?可是,青丘的小殿下今日不就要继任她姑姑——白浅上神的东荒女君的位置了吗?”有人表示不信。

  “是啊,这青丘女君总不能一直往咱们九重天跑啊?虽然小仙是双手赞成她来救咱们于水火之中。”另一个神仙惋叹一声。

  司命笑了笑,不再说话,随后又走进了书房。神仙们继续传播小道消息。

  “对了,你们今日会去青丘观礼吗?”

  “当然会啊,青丘女君即位难得一见,当然不能错过了,若是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就指不定要等上多少万年了。”

  “想想白浅上神继位也是近七万年前的事情了吧,而且趁此机会,还能一睹青丘九尾狐一族的风姿,据说这白家人呐,全都是生得一副好皮相啊!”

  “是啊,光瞧那位青丘小帝姬就能看出一二来了。”

  “不止如此呢,这白家一脉,除了这小帝姬仍是上仙,其他人可全部都是上神的阶品,这样的阵仗也只有白家拿得出手了。你再瞧瞧咱们九重天,天君这么大的一家子,总共才出了几个上神啊?”

  “哎哟,这根本就没法比较啊。”

  “是啊是啊,这白家当真是惹不得,好在青丘一族不喜战事,不然,指不定会有什么乱子呢。”

  “别再耽搁时间了,咱们赶快往那青丘去啊,这样盛大的仪式上你我迟到可就不好了。”

  昆仑虚

  “上神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司命星君微笑,问道。

  墨渊皱起眉头,很是不解:“这……东海水君是怎么回事?”

  “帝君是体恤上神刚出关不久,应付北荒一事或许会比较吃力,这才派了东海水君来减轻上神的负担。”星君说得冠冕堂皇。

  墨渊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司命星君,摆明不相信他的说辞。

  司命忽地笑了,显露了八卦的本性:“其实啊,是这东海水君在朝堂上说错了话,惹得帝君很是不快,这才被发配到北荒的。”

  “他说了什么?”墨渊好奇地问,心想,这东海水君是不敢以下犯上的吧。

  司命一副“这你就问对人了”的表情:“东海水君当着帝君的面,说要娶青丘的小殿下。”

  “白凤九?”墨渊若有所思,因为十七的关系,他对二人的纠葛也有所耳闻,之前凤九来昆仑虚借酒浇愁的时候,甚至对这小帝姬为情所困的对象是东华而感到十分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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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九孤零零地坐在昆仑虚大殿外的台阶上,雪落得满身,远远望去,就好像覆了一层厚厚的白纱。看样子,她应该是在雪中呆坐了很久。

  白浅见到这情景,着实吃了惊,她疾步过去,拉起台阶上的凤九,帮她拍掉身上还有发间的积雪:“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来了?你不怕你爹打你呀!”

  凤九红了眼睛,幽幽地说:“我爹他不管我了。”

  白浅惊呆了,她二哥是突然转性了吗?“是不是二哥想通了?他不再阻拦你们了?”

  凤九轻轻摇头,笑得无奈,眼泪也落了下来:“没有,只是我爹知道,无论如何帝君都不会要我了,他拦与不拦,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白浅心疼地抱住她,轻声道:“傻丫头,本来以为你哭过就好。没想到,你还是忘不掉他。”

  折颜和墨渊此时从大殿内走出来,由于二人在凤九身后,凤九看不到他们,可是白浅看见了,她悄悄将食指竖在唇中央,示意二人噤声。

  闻言,凤九也忍不住了,放开了哭,哭声中掺杂着激动:“我怎么样都忘不掉!他对我恶言恶语也好,他欺负我也好,我就是忘不掉。可让姑姑忘了太子殿下,姑姑能做到吗?”

  白浅看了看面前的二人,脸上浮现尴尬,也没了方才的坦荡:“怪姑姑没有推己及人。”

  凤九执意求个答案:“姑姑还没有回答我呢,能忘掉吗?”

  白浅心中暗叹,本想着安慰她,怎么反倒把自己害了。她看着面前的墨渊和折颜,回答得甚是不好意思:“忘不掉……”

  折颜笑了一声,对白浅的作茧自缚感到有趣。墨渊的神色则是有些复杂。

  凤九听到声音,慌忙转过身,语气极为不满:“老凤凰,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啊!”

  “小殿下,我和墨渊上神已经站在这里许久了。”折颜哭笑不得。

  凤九站起来,鼻音很重地埋怨着:“那你们也要回避啊。女孩子在讲话,怎么就让你们给偷听了。真是没礼貌!”

  “是你自己跑到人家家门口哭,你还有理了?”几日不见,这只小狐狸颠倒是非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啊。

  “家门口?”凤九愣住,她呆呆地指向墨渊:“你终于醒了啊!”

  白浅也站起来,忙拉下她的手,严肃地斥责道:“凤九!怎么对姑姑的师父如此无礼?”

  凤九才意识到自己失了礼,她连忙朝墨渊福了福身子:“凤九请上神恕罪。方才,我,我看见上神站在这里,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毕竟,毕竟在炎华洞,见过上神睡着的样子,有七万多年了,所以突然间见到活的……”凤九急着解释,不料又说错了话。

  白浅扯了扯凤九的衣袖,折颜和白真则是偷笑。

  凤九一愣,于是马上纠正回来:“不,不对,忽然间看到上神如此神采奕奕、震慑四海的样子,一时没有适应过来,还请上神原谅。”

  墨渊淡淡一笑,并不在意这些小事:“无妨。”

  折颜看向凤九,猜想此时的她可能也需要桃花醉:“正好你今天也来了,不如和我们一道喝酒吧。墨渊曾在我这边,拿了几坛几万年的陈年佳酿,正好今日享用。”

  “那好啊!喝酒可以借酒消愁!”凤九开心地笑了,哀愁在眼底一闪而过。

  白真担忧地瞧着凤九,紧接了一句:“愁更愁。”

  凤九不自在地回过身,放低了语调:“那就等……明日再愁好了。”

  见凤九如此,墨渊不由得莞尔一笑。

  凤九七倒八歪的,虽只有几杯黄汤下肚,就已生出了几分醉意。她撑着下巴:“老凤凰,你给我讲讲,帝君的过去吧。”

  “哦?东华?”折颜将花生米丢进嘴里,略微想了一想:“他可是比昔日的墨渊,更不近女色啊。”说着,他还特意看了一眼墨渊。这倒是挑起了白浅的兴趣,她这不苟言笑的师父,除了瑶光上神,原来还有别的桃花啊!

  凤九皱着眉,不满地嘟囔:“怎么又是不近女色啊!他还是不是个男人?”

  折颜放下手中的酒杯,苦口婆心:“小九啊,你可要搞清楚,你心里面的那个男人,可是曾经的天地共主,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折颜叹了口气,感慨道:“总之啊,我也蛮佩服你的,千挑万选,竟然选了这样一个人。”

  “不许你说他不好。”凤九趴到在桌上,虽然意识不清,仍旧不忘护短。

  折颜看了眼白浅:“你们家这小丫头的酒量,还不如你的万分之一呢。”

  “酒量小才好,醉得快。”白浅轻笑:“不过折颜,你究竟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东华帝君不近女色?”

  墨渊举着酒杯,叹了一声:“为了这四海八荒。”

  折颜仿佛被他感染了似的,也随着叹气:“不错,就是为了这四海八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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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说的没错,正是这小殿下。更好笑的是,小殿下那时就站在帝君身边,这东海水君不认得也就罢了,他竟还要帝君帮他与小殿下牵个线,成全美事。”司命现在都觉得此事荒唐得可笑。

  墨渊也笑了,这场景甚是有趣啊!

  “帝君的意思是,让东海水君去北荒好好地磨练磨练。”司命一脸笑意,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是该磨练磨练。”之前凤九自断一尾,迷谷抱着她来找折颜求诊,随后东华来昆仑虚看凤九的时候,他也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东华帝君对这行事冲动的小帝姬,显然是动了心思的,只可惜……

  “司命,你这阵仗……”墨渊望向正在殿外等候的诸位仙使,他不是东华帝君手下的人吗?何时还帮别人送礼了?

  司命了然地笑了,仿佛知道墨渊的疑惑为何:“上神有所不知,这礼正是为帝君送去青丘的。”

  “青丘?”墨渊才想起了今日青丘的大事,点了点头。

  “另外,帝君让小仙叮嘱上神,请尽快平定北荒之事,半个月后,来九重天喝杯喜酒。”

  “是谁要成亲了?”墨渊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帝君。”

  闻言,墨渊的手一松,茶杯在地上跌成了碎片。

  青丘狐狸洞

  身着红色衣袍的年轻女子正静静地坐在梳妆镜前,在她身后,清浔拿着一柄木梳子,慢慢地为她梳理墨色的长发:“小丫头,你可是青丘最年轻的女君了,你姑姑在你这年岁,还在昆仑虚学艺呢。现在回想起来,仿佛给小五梳发还是昨天的事情,可一晃眼,这都过去好几万年了呀。”她忍不住感叹起来,果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婆婆,我其实……有点不想做这女君。”

  “为什么呀?觉得压力太大了?”清浔还是笑笑的,没有丝毫不悦。

  “不是,我记得阿爹和我说过,身为青丘女君,不能再任意妄为。那也就是说,小九就再不能不顾身份,随意出入九重天和一十三日太晨宫了。”可是见不到他,她心里就难受。

  “这和日后你嫁过去,并无矛盾啊。”清浔不解:“不能随意出入太晨宫的,是你这东荒女君的身份,并不是与东华帝君两情相悦的小九的身份。咱们青丘,向来都是你情我愿便在一处,又何须畏人言?而且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能用任意妄为这四个字来评价呢?”

  听她这么一开导,凤九总算是宽了心:“小九知道了。只是我记得,姑姑和四叔,今日是不会回来青丘了。”凤九叹息一声,都已经三年未见了,她可真想念他们两个。

  清浔安慰她说:“没事的,他们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放心,等到你大婚的那一日呀,他们两个不管身在何方,都一定会赶来观礼的。”

  “婆婆,怎么好端端地又说起什么大婚了?”凤九红了脸,不好意思了起来。

  “好好好,不说,不说。咱们出去吧。”清浔推开房门,凤九一身红色,原本披散着的长发早已被梳成了髻。此刻的她,不怒自威,浓妆之下,更添了几分成熟以及妩媚。

  白止和白奕原本正在院落中坐着,见门一打开,便站起身来,白奕淡淡一笑,向凤九伸出手:“阿爹引你去受我青丘万民的朝拜。”

  凤九轻笑出声:“尽管已经是第二次了,可我还是觉得,爹这样子像是要带我去成亲一样。”

  闻言,洞里的人都被逗笑了。

  白奕故意沉下神色:“都要继任女君了,竟还如此不正经。”

  清浔看向白奕,取笑道:“你看你,好像比我们两个更像长辈呢!”

  白止了然地开口:“我知道,你是不是又想说,白奕最像年轻时候的我。”

  “看你说的,我生了五个孩子,就这么一个犟脾气的,跟你年轻的时候,可不是一模一样?”

  白止看向白奕,虚心问道:“你犟吗?”

  白奕故作不解:“不犟啊。”

  凤九笑得更欢快了:“上一次,你们也是这么说的,一点都没变。”

  “好了好了,走吧,别误了吉时。”清浔笑着说。

  凤九将手放入白奕掌心,由他领着从狐狸洞走向山顶的高台之上。站立在道路两侧的都是青丘的子民,当凤九走近,便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山路蜿蜒,不断跪下的人构成了山上的两道起伏的波浪,她看向远处的高台,心中对这场景感到熟悉而又陌生。

  在层层台阶之前,白奕停下了步伐,他略有不舍地看向凤九,轻声说:“女儿,这之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来走了。”

  凤九一愣,并不记得以前她爹以前有对她说过这句话:“爹。”凤九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了。

  白奕轻斥:“都快是青丘女君了,不能再哭哭啼啼的了,尤其是现在。”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如今这已经是第二回了,我明白该如何做的。”凤九眨了眨眼,笑了开来,她慢慢地松开了白奕的手,在深吸一口气之后,昂首挺胸地一步步走上高高的台阶。此时,原先在山路两侧的人也慢慢往高台之下聚集。

  待凤九到达高台,转身俯视山下子民之时,他们便又齐刷刷地跪下,众人高呼道:“恭贺陛下继青丘女君之位,八方臣服,万民归心。”声音响彻云霄,场面亦是蔚为壮观。

  接受好万民朝拜之后,这继任的仪式也就宣告完成了。凤九极尽端庄地步下高台,嘴角噙着一抹淡淡地微笑。算算时间,这人也该到了。

  果不其然,凤九才走下来,司命便领着几个仙人姗姗来迟,他带着人往凤九以及观礼众仙所在的位置走去,青丘百姓自发地让出了一条整齐的道路。

  司命抱拳:“东华紫府少阳君座下司命星君,领帝君之命,贺青丘女君承继帝位。”随后,他接过了身后仙人手中的长形盒子:“这是帝君的贺礼。”

  凤九挑了挑眉,他是不是也太懒了点,盒子都不带换的?“这盒子里的,可是四海八荒图?”

  “女君是如何猜到的?”司命一脸诧异,这盒子上并没有字啊?“这正是昔日帝君征战天下、一统八方时所用的四海八荒绘图,此乃帝君亲手绘制。”

  迷谷起身,接过司命手中的长形木盒。

  众仙哗然,惊叹于帝君的这一份贺礼。也有人好奇,青丘女君是如何猜到这是四海八荒图的。

  白止感叹起来:“帝君真的是大手笔啊!东华紫府少阳君昔日与父神一起征战的征战图,只有耳闻,就连现任的天君,都无缘一见。”

  清浔轻笑:“我还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

  凤九小声嘟囔着:“他也不怕我撕了它。”随后,她向司命福了福身:“这一拜是给帝君的。青丘白凤九谢东华帝君的贺礼,望青丘与天族世代交好,福泽万民。”随后,她对司命说道:“有劳星君了,只是不知帝君送来这贺礼,可还带了什么话来?”

  “没有。”

  “没有?”凤九险些绷不住情绪:“怎么会没有?星君还是别说笑了。”

  司命一脸无辜:“小仙不敢,可的确是没有啊。”

  凤九见他这样,心里也很是疑惑,她小声嘟囔着:“这什么意思嘛!上次还有三言两语的,这次就连一个字都没有了。”这免不得让她郁闷了起来。

  就在此时,东华的声音传来:“本帝君既然会亲自来,又何必让司命替我传话?”话音才落,一身紫衫的男子便领着大批人马出现在青丘百姓让出来的那一条道上。

  观礼的一众神仙又是一惊,交头接耳得比方才讨论四海八荒图还要大声。

  “东华帝君竟然来了?他不是从不参加任何宴会的吗?”

  “是啊?这青丘女君的本事也太大了吧,竟然请得动帝君来观礼?”

  “即使是方才的四海八荒图,对这女君而言,也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这四海八荒,谁曾得到过帝君如此的青睐?更何况,他本人都来了,这青丘女君,了不得!”

  看见是他,凤九的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喜悦,她上前几步:“帝君!你怎么来了?”

  “我来下聘。”东华微笑着说,气定神闲的样子像这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此时的众仙就像一壶烧开的水一样,一齐沸腾了起来!

  “下聘!东华帝君是要娶妻?这真是个大新闻啊!”

  “关键这娶得也不是常人啊,是刚上任的青丘女君。”

  “今日来青丘观礼,真是不虚此行。”

  别说众仙不敢置信,就连凤九自己都不信:“你来……下聘?东华,是我听错了吗?”

  “你就算能听错,难道还能再看错吗?”东华微侧过身,大片的结着红色缎带的彩礼随即映入眼帘,那些箱子竟然铺满了百姓们让出的那条道!

  “可是……”凤九慌张地看向家人,却发现在他们的脸上都是乐见其成的微笑:“你们……早就知道了吗?”她是被他们一起给瞒在鼓里了吗?

  清浔站出来解释:“傻孩子,当然是先提亲,再下聘的。帝君之前来青丘提亲时,我们都没有什么意见,就不知道,你心里是如何想的了?”她微笑着问凤九。

  “我,我……”凤九慌了手脚,说不出话来,这一切都太过突然了。

  东华轻柔地捧住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九儿,我问,你只要答就好了。”

  凤九点点头,眼睛却已经红了,翦水秋瞳被泪水浸的晶亮无比,如同青丘夜空的璀璨繁星。

  “你可愿意,嫁入一十三日太晨宫,成为本帝君唯一的帝后?”低沉的声音饱含情愫,也让凤九怦然心动。

  不知不觉,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凤九眨了眨眼,泪珠连串落下:“我愿意,我愿意。”凤九再顾不得什么东荒女君应有的威仪,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东华轻笑,伸手揽住了她。随后他扫了眼四周,向台上的所有神仙宣布:“届时,还请众仙赏面,来九重天喝杯喜酒。至于贺礼,就不用费心准备了。我太晨宫一概不收。”

  东荒万民再次跪下,高声道:“恭贺陛下、帝君喜结良缘。”响亮的祝贺声在山间久久飘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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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帝,好久不见。”东华带着司命走进狐狸洞。

  “帝君亲自造访我青丘,所为何事呀?”白止笑眯眯地问。

  清浔推了推他,语带指责:“小九不是说过了吗?你忘记了?”

  “啊?”白止还是懵,仍然是毫无头绪的样子:“小九说了什么?”

  清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干脆把他丢在一边:“帝君不用问他了,这事儿我同意,谅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随后,东华走向白奕,语气诚恳:“白奕上神,你是九儿的父亲,于情于理,我也该问过上神的意思才是。”

  “帝君言重了。不过,我这里的确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帝君。”

  “上神但说无妨。”

  “现下三生石是出现了两个名字,但是世事难料……”白奕一顿:“倘若日后,三生石又出了什么问题,帝君又当如何?是否还会再将小女拒之于门外?”

  东华苦笑:“不会。经过那一世,我方知晓一件事,若是九儿有什么好歹,我绝不会坐视不理,纵使是与四海八荒为敌,我也会护她周全,绝不离开她半步。”此刻,他的语气无比坚决。

  向来严肃的脸上终于染上笑意,白奕赞许地点点头,心中承认了这个女婿:“那我便能安心地将小女交给你了。”

  “好了好了,既然同意了就讨论一下之后的事吧。”临江欢喜地建议。

  “是啊,帝君打算何时正式下聘?”清浔轻声问。

  “就在九儿继任成为东荒女君的时候。”上一世的时候,他的九儿独自站在高台上,太过落寞。

  “这个主意好,喜上加喜啊!”白止抚掌大笑:“这场面定会传为美谈啊。”

  “哎哟,你现在才想起来了?”清浔惊奇地看了白止一眼:“我还以为到帝君离开的时候,你都是一头雾水呢。”

  “不是啊,听小九说的那些,我总觉得没什么真实感。”白止忙不迭地解释,他豪气地拍了拍东华:“没想到,有朝一日,你我还能成为亲家啊!”

  清浔脸色一沉,略有斥责地指正他的口误:“你又胡说些什么!是帝君要娶咱们小九,怎么就成了亲家了?”

  “对哦,好像是有点奇怪。”不过这白止向来是大而化之的性子,只见他挥了挥手,不甚在意地将这话圆了回来:“没事!反正小九要嫁给帝君,我甚是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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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帝君迎亲众仙来贺

    “还不走吗?你还想在这里呆多久?”东华问着闷在自己怀里的人儿。

  “我……妆都花了,没脸见人。”凤九闷闷地说着。

  东华哑然失笑,胸膛剧烈震动着,害得凤九更加不满:“你还笑我!”也不想想谁才是罪魁祸首。

  “好,不笑不笑。”可一直在这站着也不是法子,他想。下一刻,东华便将她横抱起来:“你要继续这样藏着也没关系,我抱你回去。”

  “帝君,你真的……要娶我吗?”凤九问得迟疑。

  “当然真的。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虽然我是很开心,可是我仔细想了想,你好像很吃亏的样子。”凤九很是担忧。

  “吃亏?此话怎讲?”东华不解地回问她。

  “你想啊,你曾经是天地共主,论资排辈,我爷爷还差你一截。可我偏偏又是青丘一族最小的孙子辈。你娶了我,岂不是反过来要……哎……”凤九说不下去,总觉得这话难以启齿,最后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都想到哪里去了?东华轻笑:“也不过是几个称呼而已,相比之下,我却得到了你。所以,我也并没有吃亏啊。”说实话,他并不在意这些。

  可凤九还是忧心忡忡的:“是吗?可我怎么想,都觉得是亏大了。”

  东华也不劝了,干脆换了一个思路:“若你要如此想,那不如可以开始考虑起来,如何在婚后补偿我。”

  凤九竟然当真考虑了起来:“恩,那我会加倍加倍地爱你,好让你赚回来。”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男子脸上的笑意更深。

  不多时,东华便抱着凤九来到了白家的狐狸洞。

  临江见到凤九被东华抱着进来,迷惑不解,她寻思着自家女儿该不会是受伤了吧?可是有东华在她身边,怎么可能?想不出结果,她只得问:”“小九,你这是怎么了?”

  “九儿说,没脸见人。”东华向众人解释,声音有些无奈,也有显而易闻的宠溺。

  “都是要嫁人的姑娘了,还怕羞啊?”清浔以为凤九是难为情,取笑她。

  凤九支支吾吾的:“不是的,是……妆花了。”

  临江哭笑不得:“瞧这丫头!迷谷,你速速去打盆清水来,好给小九洗把脸。”

  迷谷应了一声,便出去打水了。

  凤九怕东华累着,便跳了下来,不过脸还是一个劲的闷在他的怀里。

  “小殿下,水来了。”没一会儿,迷谷就端着盆清水回来了。

  凤九用手指了指稍远处的石桌:“迷谷,你就放在那里好了,我会自己挪过去的。”

  “小殿下,放好了,你过去的时候要小心。”迷谷不放心地叮嘱。

  之间凤九捂住脸颊,飞速地往脸盆的位置移过去,然后整张脸都埋进了水盆。良久之后,她抬起头,脸上的浓妆已经去了大半,又恢复了原来干干净净的模样。

  白止思虑再三,难得开了口:“这个,称呼方面……”

  闻言,凤九心里一跳,急忙打断:“爷爷,不许你占帝君便宜!”

  白止被吓了一跳,他埋怨道:“丫头,我还没开口呢,你急什么!我是想说,称呼什么就各叫各的吧,反正我们青丘一族素来不看重这些繁文缛节。帝君原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好了。”若是东华叫他一声爷爷,白止不自觉的抖了抖,光只是想想就已经让他浑身不自在了。

  “这样好!这样好!”凤九连声称是,对此法极为赞同,方才的那一点愁容这下子全都一扫而空。

  清浔满面笑容地打趣:“我们家的小九啊,心已经完全向着夫君了啊。”

  临江赶紧推了推白奕,示意他也表态。白奕咳嗽一声:“就这样吧,帝君不必拘泥于口头称呼,毕竟我青丘向来随性。”

  “女儿,这下你可放心了?”临江笑着问。

  “恩,放心了。帝君的便宜只能我来占。”凤九满足地抱住了东华。

  “唉唉唉,小九,这众目睽睽的,你也不觉得害臊?”白止一脸的无奈。

  “反正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关系嘛。矜持什么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凤九理所当然地辩解。

  “都在啊,正好。”这时,折颜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两壶酒,他看了一眼黏在一起的两个人,笑了笑:“成了?”

  东华微微颔首,淡淡地“嗯”了一声,眼底则是掩不住的笑意。

  “可喜可贺啊!如此美事,怎么也得庆祝一下!”折颜很高兴地说道。

  迷谷拿来杯子,众人共饮之时,凤九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那我今天是留在青丘,还是随帝君回太晨宫啊?”

  折颜的表情很是玩味:“小九,你这个‘回’字用得甚是妙啊!”

  临江感叹:“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小九啊,反而是自己跑过去了!”

  凤九红了脸:“那究竟……是要如何呢?”

  “自然是和帝君回去了。”白奕说出了答案。。

  东华的眼中闪过疑惑:“此话怎讲?”

  “按着青丘的习俗,男方家下聘,女方家收下了,那女方便成了男方家的人。与有无成亲礼没有太大关系。”临江开口解释:“所以,在青丘这边,我们小九已经是嫁给你了。”

  “原来如此。那青丘就按着青丘的惯例来,在九重天再按九重天的规矩来。”

  “帝君的意思是……”白止觉得他这话说得奇怪。

  “诚如我今日向众仙承诺的那样,我打算在九重天与九儿成亲,也好让白浅上神送她出嫁,圆满她今日的缺憾。”

  “可是姑姑她……人海茫茫,要如何寻起呢?”凤九虽然也希望白浅可以送她出嫁,但也知道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我已经让司命广发请帖,不消一日,此事便可传遍四海八荒。只要白浅兄妹仍在四海八荒之内,便一定能收到消息。”东华看向众人:“届时,也希望你们能来一趟九重天。”

  “帝君真是有心了。”清浔真是对这孙女婿越看越满意了。

  回太晨宫的时候,凤九想起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贺礼:“那个,四海八荒图是什么意思?”那几万年里,这幅图她不知看了多少遍,熟悉得都能画出来了。

  “你觉得呢?”东华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看她。

  “我原以为,这次你会让司命送来点不一样的东西。可谁知,还是这幅图!”凤九之前还期待了好久,结果司命来的时候,她只消看一眼那个盒子,就知道自己的希望落空了,她好气又好笑地看向他:“你就不怕我气得把画给撕了?”

  “所以,我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吗?还不满意?”东华轻声说。

  凤九吃吃的笑了:“很满意。”其实她知道四海八荒图的涵义——变化。数十万年的岁月里,沧海变桑田。而那个定天下姻缘的三生石,也变了。她笑了笑,也将这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来:“难怪那一日你回来得这么晚,原来是去了青丘,也难怪司命说什么有一件轰动四海八荒的事,而我无论怎么绞尽脑汁,也都想不到这三年内会有什么乱子。”凤九恍然大悟。

  “只有瞒住你,才会有惊喜。”东华看着她,淡淡地说。

  “的确是很惊喜,只不过一开始可真把我吓坏了。只不过,你怎么会想到选在今日下聘?”

  “你之前的那次继任仪式,让我觉得很心疼。”东华紧拥着她的肩:“我很抱歉,让你独自面对一切。今后,你的喜怒哀乐,我会与你一起承担。”

  “好在我已经洗了把脸,不然妆又要一塌糊涂了。”凤九哭着,还不忘打趣:“难怪我阿爹会说什么,之后的路要我自己走。原来,他是在以嫁女儿的心情,一路领我上山啊。”

  “我也才知道,青丘的习俗竟如此独特。”东华感叹。

  “你是说下聘等同于过门的事吗?你不喜欢啊?”凤九故意变得哀哀切切的。

  “喜欢,只是对于我这么快就娶了你这件事,有点不敢置信。”

  “若非我是帝姬,这成亲之事便还要再简单。”

  “再简单?”

  “你情我愿,便在一处。可能有点像凡间所说的私奔吧。”

  “成亲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是该简单一些。相比而言,九重天上的规矩真的是太多了。九儿,嫁我,你可会觉得难受?”东华不免担心地问,他并不想束缚她。

  “怎么会?我承认,九重天的规矩是多了些,可是我在太晨宫觉得很自在啊。而且只要有你在,我就很开心。你问这话的意思,该不会是……打算休了我吧!”凤九慌张地看向他,停下脚步后,紧紧地抱住他:“我不要,你休了我也没用!”

  “我怎么舍得?而且,哪有人第一天就休妻的?”东华觉得她的顾虑有些好笑。

  凤九很有危机感地抗议起来:“第二天、第三天也不行啊!不是,是哪一天都不行!”

  “对我而言,不是不行,是不愿。”东华心里一暖,安抚她道。

  “那就好。帝君,你放心,我也绝对不会休了你的。”来而不往非礼也,凤九随即也做出保证。

  “快到南天门了。东荒女君,需要本帝君牵着你走吗?”东华挑眉,向她伸出手。

  “恩。”凤九点点头,对这个提议持十二万分的赞成,微笑以应:“那就有劳帝君了。”

  “门将呢?”上台阶的时候,凤九望了望,觉得疑惑:“莫不是又到了老君开坛讲道的日子?”等到走完台阶的时候,答案便呈现在了她眼前。

  众仙包括门将分列南天门两侧,一齐抱拳行礼:“恭迎帝君、青丘女君。”

  东华点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拉着凤九离开。

  “你每次回九重天都是这样的吗?”凤九思考着,往常好像没有这种情况啊?

  “不是因为我,原因在你。”东华耐心地解释。

  凤九愈加不解,手指着自己:“我?我现在虽是青丘女君,可还不至于受他们这么大的礼啊?”方才那场面,就仿佛她飞升了上神一般。

  “你是太晨宫的正宫,他们客气点也是应该的。”东华淡淡地说。

  白真和白浅正在南海的水晶宫做客。

  “今日,好像是青丘小帝姬白凤九继任青丘女君的日子吧,二位上神不用回青丘观礼吗?”南海水君讶异地问。

  “无妨,那么多长辈在,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白浅摇了摇扇子,并不担心。

  “君上,九重天送来喜帖。”南海的管家匆匆来报,拿在手里的是张帖子,颜色红得很是喜庆。

  “喜帖?是谁要成婚了?”在场的三个人都有点讶异。

  管家恭敬地回答:“是东华帝君。”

  南海水君感叹:“东华帝君娶妻?那是何等的大事啊!只是不知,这娶的是哪一家的姑娘?”

  “东华帝君要成亲了?”那她家小九要怎么办?白浅与白真不安地互视一眼。

  “这个东华帝君,不是亲手在三生石上毁去了自己的姻缘吗?怎么还会成亲?”白浅轻声地和白真耳语着。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要是成亲了,那小九岂不是难过死了?”白真皱眉,脑海中已经浮现了凤九泪流满面的憔悴模样,觉得心疼不已。

  “这个东华,对我们小九始乱终弃,还敢娶别的女人为妻?”白浅义愤填膺,决定把这桩婚事搅黄。白真则是一把就拿过了管家手中的帖子,想看看这个新娘是谁,好上门搞点事情。可是翻开之后,他便愣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

  “四哥,你怎么了?究竟这新娘是谁啊?”白浅见他傻愣愣的,变得更着急了,难道这新娘还是什么动不得的人吗?

  管家笑呵呵的,开始说在四海传得沸沸扬扬的传闻:“是那方继任的青丘女君白凤九。据说,就在这位上仙继任青丘女君的仪式上,东华帝君也正式向青丘下了聘。一箱又一箱五花八门的聘礼那是令人叹为观止啊,如此大手笔,这四海八荒也就只有这位曾经的天地共主能够做到了。”

  “是小九?”于是,就连白浅也变得怔愣了。

  “那不就是……本君还想呢,会是谁家的闺女有如此福气,原来是二位上神的侄女啊,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光是瞧他们两个,就能知道白家人的相貌究竟有多出众。

  白真回过了神,他看了看帖子上的时间,看向白浅,征求她的意思:“婚期在半个月后,小五,你……”凤九是要嫁入九重天,可九重天……

  “小九成亲的大喜日子,我们二人要是再不出现,可就说不过去了。”白浅开心地笑了,她的小九总算是愿望成真了啊。这下,就不用去想该怎么破坏婚事了。

  “哎呀,这帝君的喜事,这贺礼该准备什么才合适呢?这半个月时间,光准备贺礼就不够了啊!”南海水君苦恼地抱怨。

  “君上,过来送帖子的使者说了,贺礼一类太晨宫一概不收,只要人过去喝一杯喜酒,这心意帝君便收到了。”管家复述了仙使的话:“君上,是去还是不去?那九重天来的使者,此刻还在等着君上的回帖呢!”

  “好好好,怎么能不去呢?你速去回复他,别让人家等急了。”

  管家没有离开,继而又看向白浅和白真:“那二位上神意下如何?”

  “你怎么会想到问我们?”白浅疑惑地问。

  “那仙使还说了,若是二位上神正在府上做客,那也得征求二位上神的意思。”

  白真看出了点眉目:“小五,看来帝君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寻找我们二人啊。”

  “帝君还真是有心了。”白浅喃喃自语,她随后轻轻一笑,看向管家:“请转告,我们一定会去九重天喝这杯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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