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段时间跟一个朋友讨论街边的乞讨者,朋友说现在好多的乞讨者都是骗子,网上还时常有报道称他们中有的月收入甚至都过万了。我对这样的新闻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对于乞讨者我极少向他们施舍,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很少愿意去接受我的施舍。
对于乞讨者,如果他们饿了,我愿意带他们去吃一顿饱饭,如果他们渴了,那么我愿意去给他们买矿泉水,但是我很少直接给他们钱。正所谓江湖救急不救穷,当有人向我伸手的时候,我会问他们是否正在忍受饥渴,如果不是,那么我也无能为力。
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小时候在老家也经常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乞讨者,但是他们是真正的乞丐,因为他们所乞讨的东西只是食物,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在乞讨的过程中以食能果腹为界限,从来也不奢求更多。我不知道90年代的中国是否还存在流民,但是我童年时代的记忆里,他们确实是无家可归到处流浪的流浪者。小的时候经常会在吃饭的时候听见敲门声,他们的装束一直都是那么的破烂,一手拄拐杖,一手拿饭碗,你在碗里给他放进去一个馒头,他就会千恩万谢。奶奶心地慈善,经常会把自家的饭菜夹在馒头里一些,然后递到他们的手里。这也是奶奶在我幼时关于善的最初教诲。
但是记忆中的乞讨者还是不太一样的,大致可以将他们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精神患者,这种人大多数患有精神疾病,或者是不小心走失了,或者是被家庭给遗弃了,他们出于生存的本能,所以一到饭点感觉饿了,就到村子里去乞讨,有时候甚至是连抢带偷,但是出于怜悯之心,大家对于这种人都很同情,一般都会施舍几个馒头或者一碗粥。
第二种人是说书艺人,其实不应该把他们归纳到乞讨者,因为他们跟乞讨者是有所不同的,他们付出了劳动。那个时候只记得,隔个十天半月,村里十字街口就会有一班说书艺人。有时候人少,可能就是夫妻两人,有时候人多,可能以前是一个剧团的又凑在了一起。他们在街口支起小铁架,把鼓的三角绳子挂在架子上,轻轻一敲,凑着竹板就开场了。那时候的农村娱乐设施比较少,业余生活也极其匮乏,好不容易有说书的人来,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汇聚在一起。等他们唱完,会拎着一个破口袋挨家挨户讨要粮食,一两个馒头、三两碗米面,不管多少,不管能不能讨到,他们都会鞠躬答谢,口中说着吉祥的话。我们那个村子除了一两家是原住户,大都是以前逃荒凑到一起的,不少人都过过苦日子,所以只要锅里还有米,缸里还有粮,但凡有人开口,再吝啬的人也会施舍一点。以前在十字街口住着的时候,每逢有说书艺人来,奶奶宁愿自己少吃点,也会让他们吃上一口热饭。
第三种人我只遇到过一次,那是一年的冬天,我在大伯家跟堂哥堂姐打雪仗,突然发现门口蹲着一个人,一动不动。我们都被吓了一跳,大哥赶紧跑到堂屋把大伯叫了出来,大伯见了那人以后赶紧把他让进了屋里,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好半天那人才缓过神来。因为当时年纪太小,后来的事情我就不怎么记得了,只是那个人在走的时候,刚走到廊下,又回过头来,从身上摸出一支毛笔,在大伯家的梁柱上写了四句话“清秀府,白玉堂,子登科,状元郎”。然后说,我不能白吃白喝,这几个字算是答谢和对你们的祝福。再后来大伯家盖了新房,老宅子搁弃了,有一回我和二哥到老宅去,还能模糊地辨别出方柱上面的字迹。淡淡的墨迹,犹如岁月远去无痕。
记忆中的那些乞讨者大多是穷途末路,囿于困境,而现在的乞讨者好像大多成了职业吧。或者是时代变了,连乞讨者都不再讨要粮食,而只要钱财。以后在老家很少再见到乞讨者,而城市里面却越来越多。现在的我依然不愿意直接给乞讨者金钱,更愿意给他们一顿温饱,因为我仍然想把它当作是江湖救急,而非施舍。
——2015年1月13日星期二,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