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光头女娃
珠儿泪眼婆娑地与族奶道别，一步三回头地跟我出来。我怜她是个未尝涉世的小娘子，并不催促她。行至海岸，我两个尊鲤鱼族奶的吩咐，立时现出人身来。
我着一身海蓝色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扇面上绘一副山水墨画。珠儿身穿湖绿丝绸外衫，头梳少女双重髻，插一支明珠素簪，身材窈窕，面庞清丽可人，剪水双瞳灵动活现，平添几分活泼可爱。
她上下打量我，但见男子身材修长，长身玉立，眉目疏朗，阳光照应下，一抹微笑挂于唇边，甚是暖人心扉。她目光幽远地嗔道：“七郎，这称呼生分了些，唤你大影子可好？”我一听这称呼甚为有趣，想着我两个原身颇象，觉得很是应景，便也打趣道：“那我唤你小影子，如何？”她微笑点头了。
“大影，我们去哪里寻找旱魃？”“我想去东来镇看看，据我族天水滴感应，那里近日天旱缺水，或可寻到旱魃。”
闲步山林小路，小影时不时摘些小花小草的，捏在手里玩。一忽儿扯着我：“大影，你看这个。”一忽儿又拉着我：“你看那个。”一派天真烂漫模样，我见她心情大好，心中也跟着开心起来，“两个人行路，果然热闹许多。”正走得惬意间，忽有小石子砸来。
有疼痛感传来，背部中了一颗飞石，我立时转身将小影护在身后，四处张望：“是谁？”小影探出脑袋，伸出素手朝那边一指，“有人在那里。”只见不远处的树丛间现出个十三四岁的光头女娃，朝我们吐个舌头，做个鬼脸，又指指山林深处，转身跑了。我两个心中虽恼怒，但见是个顽皮小女娃的恶作剧，也不便发作，就由着她溜走了。
行至山林深处，周围密林中似乎有人影，我住了脚步低声对小影道：“小心跟着我，山林间似有贼人欲行不轨。”正四顾间，密林深处走出一人，行止嚣张，粗声粗气地道出那句千古名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欲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一声口哨，十几个彪形大汉齐齐现身。
我无奈地看着他们，小声与小影嘀咕道：“你们东海边不都是富庶之地嘛，怎地竟有这许多贼人。”小影只不解地摇摇头，又低声嘱道：“大影，小心些。”我朝她笑笑，余光瞟到一颗树杈上坐着个光头女娃，开心的支着下巴，悬出的双脚晃啊晃的，一副兴致盎然看热闹的模样。
我收回目光，转向贼首，道：“我兄妹二人省亲途径此地，并无多少财货，望诸位好汉行个方便，放我等过去。”只见那贼首故作狰狞模样，挥了挥手里的大刀，大声喊道：“放你们过去，可以，把金银财货留下来！“若是不从呢？”“不从？”休怪爷爷们手里的刀剑无眼。”他哈哈哈地一阵大笑，方挥刀喝道“兄弟们上啊。”
我将小影推向一边，手持折扇在贼人间穿梭，利落地打落他们的兵器，将他们扔做一堆。贼人吃疼喊道：“爷爷饶命，饶命啊！”我本着一颗为仙的慈悲心道：“此后若再见尔等为恶，定不轻饶。”贼人们唯唯诺诺地散了。
小影走过来欲同我上路，忽听树枝上光头女娃悠悠一叹：“这么快就打完了，身手如此不济，做什么贼寇？”只见她身轻如燕，在树枝间跳跃腾挪远去。
从端一至端五，东来镇日日毒日头卯时晒到戌时，以致海水烫，鱼虾沉，渔民终日无所获。镇长着巫祝借今龙日举办庆典，吉时于龙神庙祭祀请求龙神降雨，又分装祭品于龙舟划至东海深处亲念祭文送往龙宫。
今日的东来镇很是热闹，家家户户挂艾草菖蒲驱邪避灾。至晚，市集上张灯结彩，灯谜、杂耍层出不穷。不远处有一个糖人摊，个个小孩子手里举着个糖人随家人心满意足地逛市集，只一个光头女娃孤零零地，眼巴巴地望着，做糖人的小贩可怜她，着一个糖人塞给她，她惊喜地问道：“给我的？”那小贩憨憨地点头。光头女娃开心地笑了，忽然扯着嗓子喊道：“卖糖人了，卖糖人了，又好吃又好看地糖人哦。”
逛到糖人摊，小影被各色精巧地糖人吸引住了，麦芽糖做成的各种动物、各类人物皆惟妙惟肖、神态各异。光头女娃一边小心地吃着糖人，一边看向我，道：“客官，给小娘子买些糖人吧。”小影挑了些中意的，正欲付钱间，余光瞥见光头女娃手里的糖人一点点在融化。我与小影两个对视一眼，一样的诧异神情浮现脸上。
光头女娃似乎觉察出些什么，连忙用空出的手在脸颊旁扇了扇，口里道：“我今天怎么这么热啊，穿太多了，好热啊。”又呵呵傻笑两声，正欲离去，忽见半空中现出只蛟龙来，张牙舞爪，飞舞盘旋，口吐人言道：“汝等欲保东来镇不被海水淹没，限三日内献上十名豆蔻女。”说罢骤然消失，市集霎时安静下来，直静得落针可闻，众人面面相觑，皆骇然状。
小镇一夜不眠，有豆蔻女的人家呼天抢地，奈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豆蔻女个个戚戚哀哀，合镇却只得八个豆蔻女，凑不齐十数。镇长唉叹：“这莫不是天要亡我东来镇？！”有人建议道：“或可在周边寻寻有无豆蔻女。”镇长一拍脑门着人四处搜寻。
一切太过顺利，市集上就寻得光头女娃和小影两个。来人用绳索缚住二人，面有愧色道：“合镇凑不出十个豆蔻女，委屈你两个小娘子充数。”光头女娃没说什么，任来人捆缚。小影对来人道：“容小女与家兄话别”遂上前来悄声道：“大影，这蛟龙瞒着水族做这等不义之事，待我前去看看。”我点头亦低声道：“一切小心些，我随后就来。”
三日内，十个豆蔻女拘在龙神庙，巫祝监工紧急修筑祭台并十个祭柱。是日，将豆蔻女缚于祭柱上，巫祝于祭台上举行祭祀仪式，口念祭文，对海跪拜。一阵妖风袭来，余人各各退去，静待蛟龙享用祭品。我躲在祭台下，等着蛟龙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