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碧绿的草地,一个不大的水洼,几个光屁股的小男孩在水洼里嬉戏。草地上几头水牛悠闲地啃着青草,而夕阳,依然温暖,远远地照射过来……似乎可以触到暖人的温度,似乎可以闻到青草的芳香,似乎可以听到孩子的嬉笑……
这是一张充满童真和野趣的照片,却勾起了我的旧时念想——一个叫上湾的水库。所不同的是,上湾水库是一个每到夏季就见底的水库。岸边零落着几棵苍老的桕树,坡上密匝匝地站立着一株株绿中泛黄的玉米,还有一片片绿油油的番薯地……
夏日的午后,大人们刚刚撂下饭碗,躺下午休,孩子们便相邀牵着自家的水牛,前前后后地出门了。水库边有一大片荒芜的田,把水牛赶到田上,绑在树上,孩子们便聚在一起,把橡皮筋绑在相对的两棵树上,开始跳皮筋,跳高……玩累了,便躺在草地上扯些闲话,或骑到牛背上晃悠晃悠。老牛很厚道,总是忠诚地躬着身子等你爬上去坐稳了,它才站起来。小牛犊却狡猾得很,你以为你轻松地骑上了它的脊背,它却腿一软跪了下去。
随着气温的日渐升高,小伙伴的游戏场所也由岸上转移到了水中,而牛儿依然还在水库边上,有时是那片荒芜的田地,有时是水库坝上那块草坡。
夏日一天天过去,不少女孩子也学会了游泳。而我始终是那个站在浅水里四下张望的落脚生。
终于等到水库干涸到快见底的时候了,终于可以进入到平时不敢进入的地方了!见了底的水库底部积着厚厚的淤泥,深一脚浅一脚地陷进去,弯腰捡起一枚枚田螺,撩起裙裾,兜住淤泥满身的田螺,哪还顾得上干不干净,只想着这一次一定要比她们捡得多……
最开心的是渠道放水过来的时候,因为放过来的水里会夹带着一些鱼,于是浑水摸鱼成了孩子们最热切盼望的活动。就算是不会游泳的我,也冒着被父亲揍的危险下过几次水,并且也曾踩到过一条不小的鲢鱼。当然,那一次是不会挨打的。要知道,那时候的饭桌上有一盘鱼,对我们家来说是一次了不起的改善。
冬天还不太冷的时候,白菜收割了,一担又一担,需要洗净,晾干,腌在大缸里,作为一整个冬天的下饭菜。这时,小小的我便随着母亲去水库洗白菜。说是洗白菜,不如说是玩水。来到水库埠头,脱掉鞋子,绾起裤脚,趟入水中,看着在很卖力地洗着白菜,注意力却全在没入水中的脚背和小腿上,有没有小鱼儿过来啄我的腿?啄我的脚?哈,一点点痛,哈,一点点痒,哈,一小片白菜叶子被叼走了。阳光暖暖地打在水面上,微风吹来,那碧绿的碎叶片儿像一叶小舟,一起一伏,闪闪发光……阳光下,小小的我傻傻地笑着,傻傻地站着。这时候的母亲多半是不会责备我的,因为眼前这个小人儿是那么安静,那么可爱。
很多年后,在语文课堂上,和我的孩子们一起读到“ 细细的溪水,流着山草和野花的香味,流着月光”,读到 “哦,阿妈,白天你在溪里洗衣裳,而我,用树叶做小船,运载许多新鲜的花瓣……”我想起了记忆深处那个写满快乐的地方——那个叫上湾的水库。
嗯,明天,明天是周末,我要回家,我又可以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