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大概都有自己力量的来源吧。“人生中不如意十之八九”,如果没有使自己前行的动力,那么就难得拥有如意的人生。我的动力来源是我的爷爷,爷爷的坚持和自律给我前行的力量。
爷爷在世的时候是一个普通的乡村“赤脚医生”,已经作古多年了,他的坚持一直给我力量和支持。最近,烦心的事有点多,又有点懈怠,想想爷爷的坚持给自己鼓励。今天,想提笔将一直记在心里的事记录下来,一个是纪念爷爷,一个是希望能给有心人鼓励吧,当然包括我自己。
爷爷出生在一个大家庭,兄弟四人,姐妹两人,他排行老四,是最小的儿子,下面有两个妹妹,祖上世代都是贫农。爷爷从小就机灵好学,也读了一些四书五经,认得一些字。后来,村里有机会去学赤脚医生,爷爷就有机会参加了。参加培训,自己研究自不必说,据奶奶讲爷爷把当时发的一些医书都能倒背如流。在此后一生的行医过程中,爷爷凭借着自己扎实的基础,成了乡里人们的希望和依靠,当然也成了乡里德高望重的人物,几乎家家的小孩子的屁股上都被他打过针。所到之处,皆有人喊“四爷爷”。爷爷用自己的医术和人格赢得了乡人的敬重,一生都生活在尊敬和仰仗中,不可谓不幸福。
我因从小是“留守儿童”,跟随爷爷奶奶长大,所以深受爷爷的影响。从小就跟爷爷出诊,帮爷爷提药箱,替爷爷收诊金,晚上爷爷出诊也非要跟爷爷作伴。在一复一日的陪伴下,慢慢爷爷的故事我都烂熟于胸,在出诊的路上爷爷总是会和我讲起他年轻时候的事情。当时的我,因为年纪小就当故事听了,后来慢慢长大了,才明白了这些故事和经历就是一个人的品质和德行。
大概爷爷自己也知道这些坚持对他的重要性,所以他多次提到的几件事情,可能他在给我讲述的过程中自己也在汲取其中的力量,我能感受到,他的力量也来自于自己的这些经历。
1)爷爷在十几岁的时候,他的嫂子(也就是我的大奶奶)生小孩,那个年代都是要老娘婆(俗称接生婆)来接生的,所以爷爷就被派去接老娘婆。老娘婆年纪很大,而且身体不好,紧急之下爷爷只好背着她走。这一背爷爷终身难忘,老娘婆在爷爷的背上,不停的咳嗽,伴随着“吱吱”的咳喘,爷爷形容为拉风胡(农村烧锅做饭的时候用来吹火的设备,类似风扇)。询问之下,才明白,这老娘婆平时特别好吃咸食,故落下咳喘的病根。故,从此之后爷爷不吃咸食,此生都不好咸食,咸鸡蛋、豆腐乳、咸菜之类食物一生不碰。
2)爷爷在十七岁就去学习“赤脚医生”了,因为认得一些字,人又聪明,所以小队就派他去了,事实证明这一个选择是多么的明智,此后的一生爷爷把自己的所学都奉献给了这片热土。刚开始接触医学,对于薄有基础的爷爷来说,难度自不必说,光是一张穴位图就让他垂头丧气许多天。他跟我讲,他也曾经很多次都不想学了,觉得还是回家舒服,看人家都在外面“侃大山”,自己得憋在屋子里面“啃书本”,心里也觉得怪憋屈。但是,反过来再想一想,如果不学会这些东西,自己就没有吃饭的本事,没办法一点点往前“继续啃吧”。学习的人都有过这样的体会,学习到了某一个阶段就突然豁然开朗了,似乎打通了“任督二脉”,终于爷爷也等来了这一天,此时觉得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奥妙的医学,也就更加有热情去学习了。后来,甚至自己到处找机会借书回来读,也为自己以后的行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3)年轻人通常都有点年轻气盛,尤其爷爷生活的年代,周围都是农民,就他有一个看似体面固定的事情,手头自然比其他人都宽裕一些,心气也就高啊。没事的时候,就被一些游手好闲的人给盯上了,拉他一起玩牌。实际上,大家都清楚,人家惦记的是他的钱,他自己呢也就碍于脸面不好拒绝。所幸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不幸有一次在玩的时候,被抓了,而且蹲了“局子”。爷爷当时懊悔的心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在“局子”里面的7天都用来反省了,决心此生不再参与赌博。出来之后,爷爷痛改前非,果真一生不曾再赌过,在过年的时候乡人都玩,邀请他玩,他都不曾去玩。因为戒赌是需要超强的毅力的,爷爷一生不再介入赌博的事,让乡人无比竖起大拇指,佩服他的自律和坚持。
4)按照规定,爷爷做“赤脚医生”的同时家里兼营药店,为方便乡人看病拿药。爷爷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市里进药,每次的药品上都有指导售价,即使到了今天依然会有建议售卖价。其实,这个建议价格并没有真的指导意义,其他的医生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定价,唯独爷爷每次都严格按照指导价售卖,一分一厘都不差。比如,一瓶安乃近建议售价2.18元,一共100片,每片售价就是2分1厘8,乡人买药很多时候都是论片买,一次买3片的、5片的都有,这个账就十分地不好算,都弄出好多零头,当然收钱的时候爷爷总是把零头都让给乡人。奶奶和爸爸,甚至乡人都劝爷爷,就凑个整数吧,别这样算了,每次多累啊。但是,爷爷总是那句话“不行,该多少就多少”,所以,一辈子爷爷和奶奶都纠缠于几分几厘的账目中。
5)爷爷的出诊从来不收出诊费。上了点年纪的人都了解,“赤脚医生”都是各自负责一隅百姓的,头疼脑热、感冒发烧这些不需要复杂诊治的病。爷爷那个时候,以村为单位,设立一个“赤脚医生”。爷爷在这方土地上成长生活了一辈子,对这方土地和人的爱,是深沉的。虽然上头规定了出诊的出诊费,但是爷爷一生从未收取过。半夜,有人来家里找,说家里人发烧,爷爷总是披衣就起,赶紧随人走,无冬历夏。很多时候,都是半夜出门,早上回来,奶奶问他“给人用了什么药,收了多少钱?”他说“打了一针,开了几片药,收了几毛钱”,奶奶总是旧话重说,“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大半夜的你折腾啥?”爷爷也总是那句话“咱是给人治病的,得有德行”。
爷爷虽然出身农民,也没接受过多少教育,但是他却在一点一滴中明白,人是靠坚持靠行动成就生活的。他的一生都在这种坚持和自律中严格要求自己,至死都坚守自己。虽然,他的人生也很平凡,但是在我的心里,他是一座丰碑,一个源泉,是属于我的前行动力。
季羡林先生在《君子如玉》中有如此的论述,“死人是活在活人的记忆里面的,只有活人还活着死人就永远地活着”。爷爷已经作古多年,但是他却活在我的记忆里,直到我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