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阳城回到上海的那天早晨,刘海除了在会议室瞪着她没说一句话以外,生活似乎又像从前一样。
像从前一样忙碌,偶尔闲下来的时间全都是在微信,比如此刻,坐在片场等戏的时间里,她收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钱芊一张脸被奶油糊了个遍,笑得合不拢嘴。
[孙蕊这家伙把蛋糕全扣我脸上了,呜呜~~]
[GJ!]
[你是“亲”女票吗?]
[绝对“亲”,(*  ̄3)。]
肖音看着这样的颜文字,有时也会觉得自己表现的是不是太幼稚了,好像初恋一样,不,应该说,初恋也从未如此简单纯粹。
和一个女人的恋爱,细细想来,肖音也觉得奇妙,一直与男人纠葛的自己,因何而与女人如此这般却没有丝毫怀疑?
或许是与她双手交叠时柔软的触感,或许是与她耳鬓厮磨时可以不带一丝情欲,或许是那个生病中生涩怯懦的吻,总之与这个同性的接触熨帖了自己的不安全感,让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生出这样的认知。
这个人,是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但她还是包藏了一些心思,比如,即便认同了双方的关系,但绝不会说出“喜欢”这样幼稚的词,绝不。
当然,也不会期待。
手机铃响了,来电显示“小破钱”,肖音接起来,虽然说的话一点都不温柔,但语气却是难掩的温柔。
“干嘛打电话?”
“不干嘛,打电话慰问一下在节日还战斗在第一线的大明星。”
“算你有心,节日?”
“我生日啊,big day~普天同庆。”
“呦,这个普天就你跟孙蕊两个人吧。”
“三个。”
“嗯?还有谁是我不知道的吗?”
“你啊。”
“我可没跟你们两个“普天”同庆,我在工作。”
“嗯嗯嗯嗯,大明星在“工作”的时间跟女票打电话,并没有同庆什么。”
“等戏无聊了。”
“死鸭嘴嘴硬死了也吃不了热豆腐。”
肖音想了想这句话的意思,总觉得自己被骂了。
“那你是什么?”
“Peking rosted duck!”
这孩子的思路跳到哪里去了...“好了,不跟你瞎扯了,生日快乐,有想要什么礼物吗?”
“你。”电话那边正经的说出来这个字。
“抱歉呢...”从医院回来之后连续忙碌工作了两个月,连半天时间都抽不出来,所以自然也见不到了。“不过,等拍完这部戏,我大概可以休息一两天。”
“哎.....那也要好久...而且一两天...太少了吧。”
“嗯...怎么办呢..”抬头看了看片场忙碌的人影,肖音用手指轻轻抹掉了额头细细密密的汗,三伏天里拍清宫剧,没等一会儿,汗就湿透了戏服。
“为什么会这么忙呢...虽说你是明星...可总感觉你连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了...一直在工作。难道你们这个圈子就这样吗?”
为什么呢...这是个好问题,一个就算答案显而易见,也无法告诉她的问题。
总不能告诉她,因为得罪高层,所以要被不断榨所有价值,每天不足5小时的睡眠时间,肖音已经熬过了两个月,而且从范各仁口中得知,工作已经排到下半年了,多次跟公司提出休假申请,一次也没得到批准。
“很多工作都是提前好久安排的,推不掉的...所以,总是要你等...”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钟,这间隙,肖音听到助理召唤自己的声音“肖音姐,要开拍了。”
“我...去”
电话那边说的话并没有听清楚,肖音迅速结束了这通电话“导演叫人了,我等会打给你。”
“我去找你...吧?”
“她不会同意的。”范各仁翻了翻手上的合约,又把它放回老板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公司的决定。”刘海捏着雪茄的手指戳着这份合约,像是戳一条死去的鱼一样。
“刘总,换个人不好么,你知道她的脾气的,就算逼她去做,在节目就不配合,又捅出个娄子,上次那个事,废了多少工夫,到现在都没完全搞定,这回要得罪了电视台,咱们也很麻烦。”
“不配合才需要你去。”
“我...我怕也很难办。”
“你女儿多大了?”
“7岁。”
“该上小学了,打算上哪里?国际学校还是直接出国?”
“想着还小就留在国内,上国际学校吧...”
“嗯,没错,那么早放出去,跟父母就不亲,你看看我儿子,小学就送出去了,现在中文说得坑坑巴巴,打电话回来就知道要钱。”突然话锋一转“听说你老婆怀二胎了,你还买了别墅,你日子过得不错。”
头顶的中央空调风力似乎突然增强,范各仁觉得背后一凉,对上刘海的眼睛,更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
刘海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过来,捏着的雪茄灰一边走一边掉落。
“买车买房,养儿养女,这日子谁都想过,可不是谁都能过的,福气这东西,穷人总觉得那是命,可我们都知道,狗屁的命,还不是靠自己,你说,是不是?”
刘海的手按在范各仁肩膀上用力按压,直到范各仁都感觉到疼,他还在不断用力。
“是,还是不是?”刘海又问了一遍。
终于范各仁被压得半个身子都倾斜了,然后他强忍着疼说道“刘总,我去,我去说服肖音。”
“嗯,去吧。”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刘海把合同丢到范各仁脸上。
范各仁拿着合同快步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刘海叫住“对了,听说你老婆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你嫂子说你天天在外面跑着不着家,她让人把你老婆孩子接到我家住着方便照顾,让我告诉你一声,别 担 心。”
担心二字随着手中的雪茄烟蒂被暗灭,大门在范各仁面前缓慢闭合,仿佛卡掉了最后的额希望,他握着的手机在“对方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的滴滴声之后摔得七零八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