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我会在索桥上,因为他们跟我是陌生人。
可索桥上的风知道,它想吞没我,那让我离家出走的骨肉亲情。
在索桥上,你想干什么?我可以告诉你,那晚,我想一跃解千愁,一了百了。
深夜买醉,自暴自弃?不好意思,我只买了一瓶苏打水,还记得是蜜桃味的,却没有喝完。正因为手中拎着它,摩挲着瓶壁,感受着口味,这种牵挂和羁绊让我今天依然在这,好好活着。
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家人,他们也有自己的轮廓,音容笑貌,他们也有自己的味道,为人处世,只是那一天,愤怒让这些记忆都变得模糊了。
那时候二胎政策还未放开,但我的母亲冒着罚款的风险执意生下第二个孩子,虽然内心有些不知所措和忐忑,我仍旧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并期待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他的降生巨大地改变了我的生活,却朝着那个令我崩溃的方向,越行越远。
他曾经摔碎我唯一收到的来自父亲的生日礼 物—水晶球,他曾经用锋利的指甲在我的脸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划痕,他曾经撕毁并用水笔随意涂鸦我的课本……
他的条条“罪状”简直数不胜数。父母对他无限度地纵容,逼使我让步。
刚开始有长辈劝慰,他还小,他需要被人照顾,我已经长大了,让让他。可我就像一个被人侵犯领地的公主,向父母歇斯及底地大声反抗,什么话都砸出来过,“你们是不是重男轻女!”“你们一点都不爱我!”“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总归数次无果,反惹亲戚嘀咕我小气嫉妒,内心也默念说服自己过,算了算了,都这样了,又有什么用呢?心中对于亲情的念想在一次次争吵爆发,摔门自闭与不得不和他们共同生活中的妥协里,如游丝般忽明忽灭。
日复一日地受到冷落,难免让我心灰意冷,我开始把中心倾向于我的学习,至少学习懂得如何回报你的付出。
我甚至连中午也留在学校,除了晚上不在学校住宿,跟寄宿生没什么两样。老师和同学皆道我勤奋刻苦,殊不知我背后的伤痕累累。他们皆惑我为何成绩平庸,只有我自己清楚,我所谓地自力更生,一个人地傻乎乎做题是多么地低效。
我想,也许这样就好。我在学校,他们在家,互不打扰就好。只是没有想到,平静下的风暴酝酿,竟伤我至深。所有的怨愤都在那一天爆发了。
那次的争吵,我把长期以来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尽数甩出,泣不成声,父亲冰冷的一句“你怎么这么自私,永远都只想着你自己,老和你弟弟争,做人实在差!”我的心仿佛被他讽刺的目光拽住,疼痛到窒息。
“我没有,我没有!”我乞求他们别把我钉上标签,我承认我嫉妒他,我所渴望的,无论是物品还是亲情他都唾手可得,可我只想,我只想,你们多关心我啊……争?可是有什么可争呢?他们心里天平早就已经不平衡了。
当我觉得自己无足轻重时,在索桥边缘徘徊,冷风一灌,白水一喝,好像自己在演绎一部失落的电影,好歹是个主角。一部电影的高光时刻总是悲壮的,我想那一刻,我真的动过轻生的念头,报复的快感不断蔓延。
我开始凝视索桥下的河流,黑夜把它染地黑漆漆的,不声不响,茕茕孑立与其上,看着它,内心反而出奇的平静。
没有人打扰我,耳边只有风在响,我想跟风说话,张了张口,它却一股脑地灌了进来,脑中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马云被打发时在北京街头上的誓言,“再过几年,你们就会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不会这么对我。”
爱极至恨,绝处逢生。我亦心中定誓,与其一无所有,那我就向别处去争,我要上大学,离他们远远的!我要我的往后余生精彩纷呈,与他们无关!
负气而来又负气而去,风在背后凛冽地咆哮,仿佛指责我是个懦夫,我却知道,我不能做生命的懦夫!悬崖勒马,直面生活才需要更大的勇气。
后来呢?我必须承认自己是个普通人,只考上了省内的普通一本大学,没有改天换命的运气。那个城市依旧离家不远,已经大一的我回过头来缅怀这一段离家出走,差点轻生却依旧无人在意的经历,心境沉淀到波澜不惊。我报的是师范类的院校,希望祖国的下一代能被温柔以待。
因为心怀远方,即使抵触,也逐渐理解为人父母的苦衷。
而今我弟弟上小学了,他远超同龄人膘肥体壮的体型,娇气任性的脾气越发让我父母束手无措,反而我出于专业素养,时常纠正他的行为习惯,着急上火。也许这就是捧杀吧,是我那时候的赌气、漠不关己,放纵父母的放纵,才导致这个局面。
可我并不高兴,因为出于亲情的任何报复都是互相伤害。无论是冷酷利己的利益角度,还是柔软的内心情感需要角度,亲情的裂隙一旦产生,需要我们用一生去弥补。
我们与父母也许都不擅长情感的表达,只能硬碰硬,碰撞出原始的爱与恨。只有当你冷静下来,感受到外界风的经过,它便能更好帮助我们疏导心中种种郁结,让告诫与忠言顺耳,不留遗憾。
天地同风,愿你们所有的过往没入河川,奔流不回,吹而又生。心中的爱,大声说出来,永远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