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忘了第一次的分别,在何年何月。依稀中看见柳枝款摆,荷风微漾。
道一声珍重,而后在青春的岔路分道扬镳。或许轮回的终点有缘再见,那时还能问候一句,别来无恙。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少年时的离散,决绝又固执。
光阴渐老时才明白,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固然是宿命,却也可以唯美。
自青春日渐荒芜的心事中走来,遥遥地望见一树红豆,在流年暧昧的月光下,结出颗颗饱满的果实。
犹记初遇时衣摆扬起的弧度,纯粹的一抹白,却旖旎成耀眼风景。
以致后来的许多个夜晚,都要在辗转中度过。
想念的字眼,有多久没提过,其实也知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再长的路,都一个人走过。星光陨落的夜里,梦断烟雨相思的流年。
曾想留住这烟雨细柳,留住这人面桃花,可谁又想到命运倾轧,一个转身便是黄泉碧落的距离。
可能只有一起牵手走过荒芜,才能学会珍惜地久天长。纷扰流年与熙攘人群,谁又能看得清呢。
要再遇见几个相似的人,才能忘记。在大雪里颠倒的世界,却也摆不正心系之人的影子。街头巷尾都被记忆染指,是避无可避的疼。
情之一字,终究是看不见的枷锁,金妆玉裹掩去了狰狞,便叫人心甘情愿的背负。
可风花雪月里摸爬滚打,有几个能不遍体鳞伤。
想要留住的,都在反复中错过,想要珍惜的,也在蹉跎中遗落。就像手抓不住正午的风,也抓不住浮生里千百种心动。
追不回的,除了远去的列车,还有逝去的昨天。
曾无数次的,在漫天星光下回望,可惜雾霭沉沉,数不清那是第几个路口,将想要一生珍藏的美好遗落。
此后半生寂寥。
梦里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悸动的心事如清酿的女儿红,饮一口,直醉到心坎儿里。
可惜总有时移世易。桌上的残局还未解,大字描红也才写了一半,便有西风起,那些心心念念不愿忘记的美好,就都化作碎片,湮灭在时间里。
秋风卷起落叶,一切又回到本来模样。流年里未完的心愿,年年岁岁里成了执念,在梦与现实的交点,往复轮回。
是谁在三月明媚的春光里打马而过,让不可言说的流年之殇,把单薄的心,困成小小的、寂寞的城池。
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记忆中,曾有一人的风姿也如这细柳款摆,美妙成年少时光里一道可念不可说的风景。
那人的音容,早已在几经辗转的青春中模糊,只留一颗红豆,还能在夜深无人是缅怀。
故人故事,像横亘在胸口的一道疤,每想起回忆里的好时光,便有疼痛的情感泛滥。
曾心心念念一场盛世烟火,宝马香车,银花火树,总要连时光都惊艳才好。却忘了天道轮回,盛开之后,便是凋零。
璀璨光华后是无尽的空虚,黑暗袭来时一刹那的冷,寒凉入骨。
这一生长路漫漫,被遗忘过,也被惦念过,终在步履蹒跚的暮年,忘却了不愿忘记的前因后果。
当参破情爱的一日,才明白飞蛾扑火又何尝不是一种宿命的壮阔。向死而活的美丽,最终在寂寞中沉落。
若能选择,下一世宁愿做一棵开花的树。春阳暮雨,临水自照。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不等待谁,就不担心光阴会早早老去。哪怕在蹉跎中把青春耗尽,用苦守的执着和寂寞来填补也甘愿。
是落日的微光,投影在黄昏时分的平湖,有飞鸟三两只,在将暮未暮的原野,鸣声啾啾。
曾震颤灵魂的心动,在渐行渐远的岁月里,也慢慢变得微不足道。
人生太长,以为经得起日月轮回,光阴蹉跎;人生太短,总在意犹未尽时遇见不可挽留的分别。
因此,才有那么多人,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
日思夜想的,是陌上人的一颦一笑,忍不住怀念的,是来不及珍惜便远去的青春。
这一路,也曾无限地,接近过幸福,可又在得到后患得患失。
是岁月里缠绵的伤口,放下了爱恨情仇,专心看天上云卷云舒,赏庭前花开花落。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春褪残红,青荷如盖,天色碧波里倒映着剪不断的相思。
是玲珑骰子安红豆,一生风情都融进骨血里。为了这半生烟火,宁愿一世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