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魔镜神灯
且说那唐朝开元七年,某卢姓书生于邯郸县一旅店内,被仙人吕翁点化,参破一枕黄粱梦,富贵功名一笔勾,自此不思上京赶考,反而入山修道。
彼时,卢生拜别吕翁,再不思人间荣华。正在蒸黄米的旅店主人诧异非常:一个慨叹前途不顺的仕途青年,何以大梦初醒,即刻看破红尘?
于是,待卢生走后,旅店老板向吕翁拜了拜,求教道:“仙人如何点化此书生?”
“此枕,一梦耳。”
“何梦?”
“黄粱一梦,一笑无何有。”
“请吕翁明示。”
于是,吕翁就将卢生梦中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其人生跌宕,宦海沉浮,无不令旅店主人慨叹唏嘘。
抚然良久,旅馆主人道:“仙人,小可仍有一事不明。”
“但说不妨。”
旅馆主人道:“来此借宿之书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若吕翁逐一点化,皆看破红尘,归隐入道,则官宦之人何来?若那卢生日后遂为一清官,只因仙人点化,飘然出世,纵使得仙,于天下苍生何益乎?”
只见吕翁身如丘山,神如渊水,不疾不徐道:“吾未尝点化,卢生自悟之。”
旅馆主人狐疑道:“小可愚钝,望仙人明示。”
吕翁道:“十日之后,一张姓书生前来借宿,吾亦来此,一枕一梦一黄粱均无异,彼时真相可大白矣。”
旅馆主人拜谢,吕翁飘然而去。
十日后,张生果途径邯郸县,身着粗布短衣,胯下青色小马,尤似卢生。
此时,吕翁亦来,旅馆主人大喜,又烹黄米,一如十日前。
只听吕翁问那张生:“吾观尔才俊之容,年轻力壮,体貌无灾,却如此长吁短叹,毫不快活,何也?”
那张生道:“吾乃苟且偷生尔,何来快活?吾年近而立,本当建功立业,出外则为将,入内则为相,每餐必有佳肴相供,器乐美人相伴,及至家庭殷实,宗族昌盛,犹可称快活!吾虽立志苦读,十年寒窗,曾以为风华正茂,高官厚禄唾手可取,谁知及至壮年,一无所获,仍从农事,岂不悲哉!何乐只有?”
旅馆主人在远处烹制黄米,侧耳观之,连连点头,心道:乃又一卢生乎!仙人何为?
见那吕翁伸手入袋,取出一青瓷枕,递给张生道:“荣华富贵,尽在这枕中,请君枕之安适入睡。”
张生愕然,遂枕之入睡。
青瓷枕两侧缀有小孔,张生沉入梦中,钻入小孔,遂至其家。数月后,娶望族女为妻,其妻貌美如花,嫁妆丰厚,张生大喜。次年,张生高中进士,官袍加身,任秘书省校书郎,后迁为起居舍人,又三年,转任陕州刺史,一时平步青云,官运亨通。
张生生性喜爱土木,在任期间,大兴水道工程,惠及百姓,当地居民为其竖碑颂德。后被调任汴州,任河南道采访使,又被征任京城最高长官京兆尹。
又及神武皇帝与西北蛮族开战,开疆拓土。蛮族勇猛,瓜州、沙州皆被蛮人所占,一时人心惶惶。皇帝急召将帅之才,任张生为御史中丞,兼任河西道节度使。
张生深孚重任,大破敌军,歼敌七千人,拓疆九百里,筑三座御敌城池,名声大震。百姓颂其功德,帝进其勋位,任吏部侍郎,后升迁为户部尚书兼任御史大夫,一时如日中天,声名远播。
宰相惮其权位,散流言蜚语中伤之,张生被贬为瑞州刺史,流放边荒。
三年后,被召任散骑长侍,后又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竭力辅佐君王,位极人臣,堪为贤相。
又被其他宰相所嫉,妄置张生于死地。诬其勾结边关将领,图谋逆反。皇帝下诏至其入狱,遂派人前往缉拿张生。张生惶恐,叹命运无常,本欲自杀守节,被妻子奋起夺刀,方保一命。其案牵连甚众,与其相好者多遭诛斩。张生因平日结交宫中太监,得其出言相助,免去死罪,被流放边荒。
数年后,皇帝知其蒙冤,重任其为中书令、封燕国公,厚恩以偿。其后人五子登科,家族日渐昌隆。
张生一生跌宕,两次封相,两次流放,终成其显赫一族。然其生性骄奢放荡,良田美女名马不计其数。后年老体衰,病入膏肓,探病者络绎不断,名医药材源源不绝。及至临终之时,得皇帝诏书,深体其意,断其一生功绩,评价甚高。
是夜,张生油干灯尽,一命归西。
及醒,吕翁端坐其旁,旅店主人锅中黄米尚未熟,一如十日前。
张生环视四周,眼前景物皆与睡前无异。遂怪曰:“岂其梦耶?”
旅店主人凝神倾听,欲辨其与卢生之异同。
吕翁如是道:“人生的安适,亦如是耳!”
张生两眼惺忪,蓦然,叹曰:“此乃大丈夫之命也!若歿于梦中,亦人生一大快事也!”
说完啧啧称奇,仰天大笑。
吕翁漠然不语,旅店主人大惊失色。及至与吕翁对视,其中之妙,方恍然惊觉。
想那十日前,卢生大梦初醒,顿觉繁华易逝,美好短促,人生不过顷刻,转眼成空,遂求度世之道。
然则此张生虽同缘同梦,性情迥乎相异,梦中所见,非没淡其欲念,反而促其信心,遂求入世之术,此即吕翁所言:“吾未尝点化,卢生自悟之。”
至此,旅店主人心中大惑得解,遂盛其黄粱以饭吕翁、张生。
(全文终)
一元写作训练营 魔镜神灯-117 短篇 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