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的星期天早晨,睁开眼睛拉开窗帘,阳光如常,不是很刺眼,楼下草坪上已经有很多狗,当然遛他们的人也在旁边站着,趁着风和阳光,大概是在聊我家的狗每天都会在门口等我回家之类的。狗狗耷拉着头,吐着舌头趴在大石头边上,毛发噌亮。
养狗的大多把狗狗当作自己的小朋友在养,那今天养狗的女生也是要过节的吧。只是狗宝宝们能有什么表示啊,没养过宠物还真是不知道。
朋友圈早就刷爆了母亲节,一溜儿滑过去,全在感恩妈妈的。真棒。朋友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发明,起码让啥也不知道的你能知道点啥。我给每个人都点了个赞,个别妈妈秀出的小朋友的节日礼物我留了言,现在小朋友确实是棒,才艺没白学,画画真好看。
我起来洗漱,我的妈妈还在睡着,她的房门半开着,阳台上的衣服已经洗好晾好,应该早上一大早起来晨练,后又睡下了。我站在白色衣柜前,想起星座师琪琪建议我今天要改变穿衣风格,便从最下面的柜子里拿出藏蓝色的百褶雪纺长裙,再从第一个柜子里拿出白色条纹t,半扎了头发,再戴上绿色发带把乱飞的刘海压了下去。我跑到妈妈跟前转了个圈,我今天好看吗?妈妈已起身,坐在床上,打量了一下,今天要去哪啊?我就知道她会说这句。不去哪,今天换个风格。妈妈,我觉得你也可以买一条我这种裙子,正好可以遮住腿,撩起来也很方便。妈妈笑笑,对哦,可以。她微笑的意思应该是觉得这条裙子也蛮好看的,不然平常她早就会说,不好看不好看!
我大嫂也起来了,在做三明治,我说冲咖啡给大家喝,没有人要喝,我只能冲给自己喝。妈妈突然冲我说,你脸怎么这样了。我皮肤不好,这两天还发痘痘,跑回房间端详了自己的脸,搽上防晒和遮瑕,现在好多了。今天做个猪猪女孩,换了衣服却忘了脸。跑出去吃大嫂做好的三明治,把妈妈杯子里的牛奶倒了一丢丢到自己的咖啡里,黑黑的咖啡变成漂亮的棕色,感觉缓和好多。妈妈说怎么什么都加。那你要喝一口吗?我邀请妈妈来一口,受到了理所当然的拒绝。吃完早饭,已经九点多,大哥大嫂出门了,妈妈开始寻思着打扫卫生,我真的不爱打扫卫生,没人爱的。但还是加入了打扫的活动中,我拿着新买的拖把拖地,妈妈拿着脸盆和抹布,她还是坚信拖把这种东西不能够将地面擦的很干净,抹布能将每一块地板都擦的发光。我也相信,但是我做不到。我们把二百多平米的房子打扫了一通,我很累。我以后一个人住是不要这么大的房子的,不然我就得请阿姨的;不然我就得经常邀请妈妈去家里做客。
忙活完了,妈妈拿起手机走到阳台,低声说起了话,我把小圆关掉,小圆是我家的扫地机,工作的时候特别吵。我仔细偷听着她的话,啥也听不见。她很快结束了通话,坐回沙发上看电视,一会儿手机响了,她接起来,是我三姑姑。妈妈的眼神是很难过的,我知道对话大约是什么内容。我走开了,跑到卫生间洗手,也没有特别想洗手,就是想,洗个手好了,然后擦点护手霜,这点时间够她抒发一会儿会儿的吧。我只是不想在旁边,很多时候我是无法正面应对悲伤的。我身边大多数的人也都不可以。
擦好护手霜,我又坐回客厅,她们电话也结束了。妈妈的眼睛是通通红的,眼泪水在眼眶里还没有干,我觉得有点热。妈妈突然转开了话题。
我知道她的不安,也知道她的忧虑。明天她要做个手术,上一次手术是一年多前,这次是在同一个部位。
我是一个反感矫情的人,我的家庭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尤其我,特别地反感。但我近期经常在想这种反感大约是一种鸵鸟心理。
我不爱哭,更不爱看其他人哭。不乐意接受自己的不堪,更不乐意接受旁人的眼泪。自个儿的苦自个儿受,讲出来意思不大。一旦有人特别地关心我,我就觉得想离他远点儿。大概有毒。自从我妈妈查出来一个不太好的毛病之后,我们家就像安了个定时炸弹,每天都嘀嗒作响,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是瞒着她这个当事人确切的毛病,但聪明的妈妈又怎会感受不到大家内心的惴惴。毕竟是她生下了我们这四只东西。
我妈妈的聪明真的是我们四个不好比的。
按她说的话,当年从农村一点一点小生意做起来,到现在我们能住到这个大房子里,全靠她跟她老公,也就是我父亲的亲密配合。她小学都没念完,却也从没被人嫌弃过知书达礼的问题。生意我是一窍不通了,但我真心觉得我妈厉害的,是小时候有段时间,我爸经常不在家,在外做生意大概难免有些诱惑,跟别的女人有了些不该有的情分吧。我妈为了家庭完满,带着我们去跟那个女人谈判,没有撕逼,没有暴力,只是一两场的谈天,便保住了自己的家庭和丈夫,结局当下是很理想,个中的波澜我们不得而知。这份勇气与智慧不是谁都能有的,我当时还小,只记得她叫了份虾片给我把我叫到旁边去玩儿,不让我听他们的对话。那女人时不时地会往我这边瞅瞅。我大了一些的时候,常常在想,这画面拍成电影,必定是经典的心理戏。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总之,我们因此在有爸爸有妈妈的家庭中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感觉很是幸福。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老师眼里特别淡然的孩子,记得我们初中班主任让我去参选大队长,我的竞选稿太过佛系让班主任老师感到无语。现在回过头来想,大约是家庭很幸福,导致无欲无求的心态。当人处在幸福快乐中时,从没觉得自己还需要些其他什么,水杯装满了水,再倒多点儿也没用,溢出来的水也就是溢出来了,还得拿抹布擦掉。直到水杯不小心被人打翻了,你才知道,妈呀,我这么空荡荡。抹布挤回来的水不一样了,况且也挤不回来。难怪大家总说缺憾是一种美,因为满满的时候你没觉得有什么可美的,无脑的幸福着。我妈妈常说做人其实没什么,是倒也是,只是生活的琐碎经常像灰尘一样覆盖了这点本质。大家过着日子,过的无头无脑。
我多希望妈妈也能无头无脑地过日子,无需寻思着穿哪件长袖能遮住手腕上那条病人腕带。
母亲节快乐。不止母亲节,每一天都希望妈妈能快乐,快乐地长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