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这是《诗·秦风·无衣》的首句。朱熹释曰:“秦俗强悍,乐于战斗,故其人平居而相谓曰‘岂以子之无衣,而与子同袍呼’……其懽爱之心,足以相死如此。”
按朱之释,“无衣”就是没有衣服,是故有称“与子同袍”,即愿与之共用一袍,于是“懽爱”之心见矣。但我则认为,这《无衣》说的不是无衣。
首先:“衣”者,人之所依也,是故“衣”有依靠之义,而这依靠之义后则写作“依”,所以“无衣”本当作“无依”,是说无所依靠。
其次:“同袍”说的不是共用,而是指身着统一制式的战袍,即如今之军人之所服者。这句与后二章的“与子同澤”、“与子同裳”,是同义,即都是说制式相同而非言是共用。且依照常理,同穿一条袍子,共用一条裤子,那可怎么去打仗?且国家、百姓若已经穷困到了这一地步,还要兴师动众去打仗,这也显然的说不周通。
“澤”应是“襗”之讹,《说文》释“襗”为“袴”,即今之裤
前面这两个问题,在理解上显然是有所关联的,即由于是把“同袍”、“同澤(襗)”、“同裳”误解为是同穿共用,于是“无衣”也就自然的理解成了是没有衣服。而反之,若理解成是共同制式,即是指穿着同样式的衣服,这“无衣”不但有了新义,其诗的格调也大不一样了。
这诗的后两章是:
岂曰无衣(依),与子同澤(襗)。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依),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每章的前句应是战士之间相互鼓舞、激励之词,其大意是说:不要以为我们出征远行,别离父母,无所依靠,我们穿的是同一制式的战服,是要打败共同的敌人,你我就是最可以依靠的亲兄弟。
春秋战国时代的战服,虽然不是统一制作的,但肯定是统一制式的,这通过秦兵马俑即可以得到说明。而其实际情况应该是:由国家规定服兵役人员的须穿戴衣服的基本样式以及颜色等,即规定出统一的制式,而照此制式,由服役家庭自行制作,并由此形成国家军队的统一制式。
《诗》有两篇《无衣》,此是秦风,另一篇为唐风。唐风“无衣”亦应当作“无依”解,且应断句为:“岂曰无衣(依),七兮,不如子之衣(依),安且吉。岂曰无衣(依),六兮,不如子之衣(依),安且燠。”其“安且吉”、“安且燠”讲的应是父母亲人或休所居址一类的依靠,而非是指衣服。其“七”与“六”应是诗之叶韵一种特殊用法,非数字之类,即只是因叶韵的需要而随意撷之。
估计先秦依靠之“依”都是写作“衣”,后人为区别之,遂复加义符造“依”,以别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