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悲哀总是多于喜乐。我早该明白的。他若真的记得我，何至于我见他后那么多日，他都不曾来找我。
－－－－－－－－－－－－－－－－－－李雪
很快，我的学校也开学了。
我做了一个决定，从此断绝一切社会关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当我对过去的那帮兄弟姐妹道出心声的时候，她们都没怎么说话，然后祝福，说，不管怎么样，永远都是兄弟姐妹。
乔娜说：“你知道啊，李雪，我最初特别崇拜你。真的。”
我说：“是吗？”
然后我想起乔娜刚出道的时候，其实那时，她出道比我早，我们那年暑假每天都会去滑冰场。可是，她那时一直也没有什么起色，总是老样子，只在人群里起哄，说白点，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和魄力。
后来乔娜就辍学了。跟着欧阳洁，咪咪她们在一起混。
还有沈萍，最初混的也特别差，老被人欺负侮辱。那时一帮子姐妹也没有人肯为她出头，直到后来我把欺负她的人拉出来教训了一顿。
沈萍也很重感情，她说：“李雪，我永远记得你帮过我，以后遇到什么事你尽管过来找我，我随叫随到。”
我微微一笑，心想不用了吧。我突然想起曾经对小白脸说过的一句话，就是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今再回忆起来，用在此刻也许更应景。
从此以后，我变成了一个好学生。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不离经叛道，不任性放纵。我成了众人眼里的乖学生。
只是每每想到自己的转变竟是因为奶奶的离世，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多么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一年，我学习特别认真刻苦。偶尔会给小白脸写信。
我没有称呼他哥哥，依旧叫他小白脸。
时光渐渐淡去，我也渐渐地从奶奶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只是回到家里，夜深人静的人总是不由自主地朝她的房间看去，他们说人死之后，灵魂还在，还会回到最牵挂的地方。所以每到深夜，我都会在她的房间里亮一盏灯。
终于，一年之后，我顺利考上的市里重点高中。
那一年，小白脸他们学校的分数线特别低。我也是侥幸地刚跨过统招线。
就这样，我和小白脸成为了校友。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约了小白脸。
一年之后的小白脸，长高了，看上去更加帅气挺拔，成熟大气，举手投足英姿飒爽。
小白脸变得开朗了许多，沟通也比以前更健谈。
他谈到自己的生活，谈到学习，谈到未来，谈到理想。然后问我，你呢？
我微微一笑，说，我不知道。
我说话的语气娴静了许多，小白脸说，你现在越来越淑女了。
我笑靥浅浅地摇了摇头。
吃饭饭后，我们在河边散步，夕阳西下，阳光温热地洒在脸上。我带着娴静的笑容望向远方，说，小白脸，我突然很想当医生。
小白脸声音清亮，说：“好啊。”
“可是我现在的成绩，和理想的距离还相差很远，倒是很羡慕你，天生聪慧，学什么都强于别人。”
小白脸腼腆地说：“你太谦虚了，我也是和你一样，只是学习嘛，是靠平时的积累和努力，有一句话是……”
他还没说完，就被我接过话：“是不是屈原说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然后我和小白脸相对而视，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我们坐在那马路边的石墩上，看着来往车辆呼啸而过，我问：“告诉我现在你想到的是什么？”
他说：“橘子味汽水。”
我忍俊不禁地笑起来，说：“我家里有。”
他也笑了，侧面上去，小白脸越发凸显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笑的时候眼神明亮又单纯。
周末的时候，我约了小白脸在家吃饭。自己下厨包了一桌饺子。
如今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父亲去外地工作，王阿姨也跟着去帮忙料理。
我还在犹豫即将入学的高中是否申请住校，却又舍不得这个家。
小白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买来了一堆零食。
我在厨房里忙着煮饺子，围着围裙，热的一身汗。
终于饺子端上桌，我拿了一些酱料。忍不住夹了一个冒着热气的饺子，蘸了酱料后放在小白脸的碗里。
我冲他笑：“尝一个，看我的手艺怎样。”
小白脸立刻尝了一口，露出笑容，赞许：不错，味道真的很棒。
那当然，奶奶在的时候，我经常吃饺子，多多少少耳濡目染自学成才。
我打开了桌上的大瓶可乐，说，干杯。
电视里在放胡歌的仙剑奇侠传，刘亦菲娇滴滴地喊：“逍遥哥哥。”胡歌调皮地走在前面，回头做了一个鬼脸，好一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小白脸聚精会神地看着，时而笑起来，像个孩子一样。
我说，小白脸，要不你就住在这里吧，我一个人也无聊。
奶奶的房间空着，父亲也不在家。你与其在外面租房，还不如搬过来住。
他犹豫着：“那，会不会不太方便？”
我说：“这有什么不方便，你是我哥。”
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都愣住了，我没想到那亲切的两个字居然就这样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突然我看见小白脸表情一愣，半天后说：“那，好吧。”
吃完饭后，我就去帮小白脸整理行李。
他一直都喊父亲叫叔叔。
我也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我连我妈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所以更加不想了解别人的妈是谁。
只是有一次我问他，你为什么姓郭？为什么不姓李？
他说，我妈姓郭，她前年去世了。
我就再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心里莫名地感到悲凉。
他说，是叔叔找到了我，然后把我接过来。
我：你指得是我爸？
他淡淡地说：是的。
我大胆地问一句：“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没有回答，过了很久，说：“不是。”
我疑惑：“那，为什么？”
他微微一笑，说：“我的父亲在监狱里。”
我大概猜到了什么，然后他笑了笑，问，你对我的身世很感兴趣？
我摇了摇头：我才不关心，你好歹你见过你妈，我连我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他说，叔叔是我爸的好朋友，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那种，结拜兄弟。
我笑：是啊，他以前就是这样，没有志气，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呼朋引伴。
“你不能这样说你爸。”
我惊讶，又会然一笑：“是的，他再怎么不好，都是我爸。”
终于明白为什么小白脸那么刻苦用功学习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只是父亲从来没有当面提起过，想来，我也有大半年都没有见到他了。
曾经，我一直认为小白脸是父亲的私生子。
没想到我的父亲如此有情有义虚怀若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