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遇见你,三生有幸,纵使悲凉也是情。
“刘妈,杨叔的车备好没?再不去可就迟了。”林婉婉边下楼边检查了一下手提包,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的,高跟鞋踩的“咯噔、咯噔”作响。今日林婉婉穿了件白底红边的旗袍,套了件小开衫,配上她那略施粉黛的娇颜,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小小姐,早就备好了,等着你呐。”刘妈刚从外面进来,用裙摆擦了擦手,笑眯眯的看着林婉婉,她知道林婉婉生的好看,可就是喜欢看着,就感觉也是她的骄傲。又把她送进了车内,看车开远了,才进门。
林家是做药材生意起家的,在本市也是小有名气。家里就林婉婉一个掌上明珠,疼爱自是少不了的,可不光她受宠,她母亲林太太也是被她父亲宠着的,于是乎,在佣人口中的小姐是林婉婉的母亲,而林婉婉则是小小姐。虽然尊称林太太为小姐不太合理,可是林父就是乐意,佣人自然不敢有异议。林太太初听这样称呼还觉得怪别扭的,却又心生甜蜜,仿佛她也只是个孩子,女人么,都喜欢被宠着。时间一久,便也不觉得什么了。
林婉婉在轮船出口处四处张望,背后是杨叔举着一面牌子,上面写道“欢迎董知卿回国”。因为来来往往的人多,怕到时候没接到人,杨叔便提议做面小牌子,林婉婉便随他去了。像她这样来接人的也不少,加上步履匆忙的人,竟是有些拥挤。
三年未见,不知他可有改变,别待会儿认不出吧。林婉婉有些皱眉地望着那些人从出口出来。
忽的,身体被凌空抱起,吓的林婉婉赶紧抱住那人脖子,刚准备叫杨叔,却听得那人说:“林婉婉啊,好久不见呀!”说着抱着她转了几圈,随即便把人放下来了。林婉婉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董知卿,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做事毛手毛脚的。”董知卿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像是再也藏不住,全都溢出来了。
林婉婉这才仔细打量了他一翻,身穿西服还打了领带,头发也特意打理过,梳的一丝不苟,皮鞋经过这一路长途跋涉还是蹭亮的,手底下搁着一个皮箱子。不像是出国留学三年,倒像是出门溜达了一圈的人。“啧啧啧,董知卿,看着挺衣冠禽兽的啊”说完竟是自己绷不住笑了。“你啊~”董知卿无奈的叹了气,又笑问“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接你啊,不高兴我来就算了,我还特意去问的董伯母呢”,林婉婉说完扭头就走。董知卿连忙拉住她,“怎么会不高兴呢,你能来简直就是我的荣幸”。
林婉婉抿唇一笑,又赶紧装起随意的样子对杨叔说:“杨叔,把他东西放进车里吧”,又对着他说:“董少爷,请吧”。董知卿好笑的看着她,一路上跟她扯这说那,两个人笑的不亦乐乎。
到了董知卿的家,林婉婉便跟他说:“知卿,我就不进去了,伯父伯母也一直在等你呢。你呢,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给你接风洗尘。”董知卿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笑说了一声“好”,便下车了,看着她的车走了才向家走去。
董知卿一回家,自然是少不了父母的念叨,晚上吃饭的碗像是会变戏法似得,一直不见少。好在董父体谅他刚回来,拉住了还在絮絮叨叨的董母,让他逃过一劫。董家两个儿子,一个参军,一个在外留学,好不容易回来一个,做父母的能不开心么。
董知卿在家的这一觉睡的极为舒服,感觉整个人更是神清气爽了。正好下楼时,听到一阵急促的铃声,佣人急忙忙赶了过来,还未说两句,佣人便说“少爷,林小姐的电话”。董知卿脚步转了个弯,走向电话旁,一说话便溢出了笑容,“婉婉啊,是我”。“记得记得。昨儿你接我不是指给我看了么。街头的咖啡馆。我认识路,待会就去”,挂了电话不禁好笑,才三年没回来,她竟觉得他不认识路,他又不是她。
董知卿吃完早饭跟父母打了招呼,便出门了。
董知卿比她早到,坐在正对门的位置,方便一进门就看见她,桌上点了几份她爱吃的点心。没过几分钟,她就来了,今日穿了件小洋装,董知卿想,怎会如此可爱。林婉婉倒不客气,坐下便用手捏了一块糕点往嘴里一丢,细细嚼完了又喝了一口牛奶,“说好了给你接风洗尘,怎比我还早到啊”。
董知卿笑笑,没接她话,反倒说:“不会早饭还没吃吧”。
林婉婉无辜的眨眨眼,“这不是一起床就给你打电话么,怕让你久等啊,所以赶紧过来了”。
“我等不要紧,早饭还是要吃的”,说着又把碟子往她跟前推了推,又说“你看还想吃什么,我再叫服务员过来”。
林婉婉摆摆手,咽下一大口牛奶,“不用了,这些够我吃了,我不够会再点”。
董知卿想,终于回来了,我不走了,我想照顾你啊,林婉婉。
“知卿”。
董知卿一抬头,便看到从门口进来的钱思良,愣了一下,有点惊喜,“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林婉婉低头抿唇一笑,站起来说:“好啦,别站着说话了”。林婉婉手自然而然的伸进钱思良的臂弯里,拉他坐下。董知卿有一瞬的松愣,也跟着坐下了,在他们对面,不确定似得开口,“你们?”。
林婉婉不说话,露出小女人的娇羞,眼角却爬满了笑意。钱思良看了一眼林婉婉,笑着说:“我们订过婚了,还没跟你说呢,预计年底前完婚,到时候可别忘了包大红包啊,哈哈...”。
董知卿觉得头有点晕,不然怎么会听到他们要结婚?大概是昨天晕船的后劲上来了吧,是了,他回来就是想守在他的小公主林婉婉身边,带给她幸福,她身旁的人怎么会不是他了?董知卿嘴角硬是扯出一丝弧度,说着“恭喜”。他不想笑,可是他又不能做教她伤心的事,只能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中午吃的是湘菜,空气弥漫着火辣辣的味道。林婉婉吃的是满头大汗,不停的喝水,她嘴唇本来就小,加上被辣的,看上去竟觉得有一丝性感,比擦什么都好。钱思良拿着绢帕轻拭她的额头,林婉婉转头对他一笑。整张饭桌上,就董知卿食不知味,机械的吃着,却浑然不觉汗珠肆流,他又不敢抬头看。他想,可能自己夹到的菜都是厨师没炒匀而淡的那部分吧,真是不尽责啊。
下午又四处逛了逛,又约着吃晚饭,董知卿说,“不了,今晚我大哥回来,我就回家吃了,就不打扰你们了,玩的开心啊”。告别完,行走间却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回到家,董知卿像是卸去了所有铠甲,从壁柜里找出一瓶红酒,拿着杯子就上楼了。
董太太进来,就看到这样的一面。董知卿把外套脱了,露出里面穿着的白衬衫,袖子随意挽在手臂上,坐在落地窗前,窗帘留着一半未拉,太阳已经落山好久了,半明半暗间看不清神色。他一手拿着一瓶红酒,一手拿着一只杯子,这杯应该是刚喝完的,杯底还残留一丝暗红。董知卿看了一眼进来的人,又看向窗外,像是跟她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我回来了,可是怎么觉得那样迟!”。
或许知道再也回不去了,便也放下了,如果不能相伴,便护她安好。
经过那一晚酒后的放纵,董知卿便把那份心思变成种子好藏在了心里,没有像以前那样隐隐期待它会发芽。他不喜欢喝酒,他讨厌那些弱者才会借酒精来麻痹自己,可如今他成了他讨厌的人。
哪怕每次见到林婉婉,也都如平常般言笑晏晏。只是他把眼底的落寞藏的太好,没人的时候才会偷偷把它放出来。
临近婚期时,董知卿那种愁绪简直快把他逼疯了。虽然看似毫不在乎,亦或是他自己也以为放下了,可那天要来的时候,他还是有点不知所措。婚礼前一个月,他决定四处走走,说不定能驱散他心中的阴霾。七天后回来,他带回了一棵小树苗,并未说什么品种。董知卿把它栽在后院里,一抬头便是他自己房间的窗口。十一月了,这样冷的天,它可能存活?
那一天,还是到了。婚礼上采用的是中西合璧,林婉婉出门前还要祭祖,跪拜磕头。午饭后,夫家来车接,一起去了饭店。豪门世家联姻,自然备受关注。前来观礼的宾客达两百余人,每个人凭请柬入场,很多慕名前来的人,因为没有请柬失望离去。
钱思良身穿西式礼服,胸佩鲜花,脚蹬皮鞋。他身边的林婉婉则一身白色旗袍,头披白纱,手捧花束。这样一看,就是古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在证婚人董父的见证下,永以为好也。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钱思良从西装里侧掏出来一封信递给林婉婉。林婉婉不知道他卖的什么葫芦,在他眼神的示意下,狐疑的打开了。
大致内容如下,他钱思良,愿与林婉婉结秦晋之好。男女之间更是平等自由,他若死,林婉婉可再嫁,夫妻间不和,可以离婚。但凭婉婉意向。婚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林婉婉泪眼朦胧的看着钱思良。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在婚礼上见到这么简单却又炽烈的情书,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以至于,日后发展方向有了偏颇,怎能让人接受。
“我钱思良,日后必定待林婉婉好。”他把林婉婉抱紧在胸前。
董知卿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但不妨碍他看着林婉婉娇羞的模样。大哥董知行只是无奈的叹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董知卿回以一抹苦涩的笑。董母和董知行都知道董知卿的心事,可都没说破,家里不知道的可能也就董父了吧。
中国自古以来就推崇酒文化。宴席上,自然是少不了。董知卿一直在帮钱思良挡酒,他想,在这大喜的日子,今晚即使醉酒也不为过吧。散席后,他被董知行带回家,步伐不正,可是眼底的清明却是藏不住。他扶开董知行的手,踉踉跄跄的找出一杯酒直接上楼了。“借酒消愁愁更愁”,呵,果真如此啊。董知卿越喝越清醒,最后弃酒,眼睁睁的躺到天亮。早上下楼,董母看到他眼里一片猩红,心疼不已。
再见面时,她却是他表嫂。
董知卿希望林婉婉能幸福,却接受不了给她幸福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许是为了避免流言蜚语,许是能让自己看清楚现在的状态,董知卿很少单独与林婉婉见面,林婉婉却不以为意。即便是有钱思良的陪同,也甚之为较少的出现。可不去接触并不代表不关心。
这天,董知卿在院里晒太阳,看见有个姨太太来了,换个方向继续晒太阳。不是他没有礼貌,而且这个姨太太每回来,总想给他相门亲事,所以董知卿并不想理她。不过这回并没有劝他了,他不禁有些疑惑,侧身倾听那姨太太跟董母嚼舌根。“听说,昨儿个钱家那小子喝醉酒,半夜乱砸东西,哎,这酒品也不怎么样。”那姨太太道。
“可是我大姑家思良那孩子?”董母问道。
“可不是嘛,也就你大姑这么宠着他了……”。
董知卿本不以为意,听到钱家不自觉就听了一会儿。那姨太太未说完,董知卿当下眉头就皱起来,不知林婉婉怎么样。
许是母子连心,董母问道:“那婉婉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呦,也不知道钱家那小子抽什么筋,结婚一个月不到,就把美娇娘打了一顿,那姓林的老头子可不是个善茬啊……”。
“嚯”地起身,董知卿脸色铁青的消失在庭院里。
“嘭”的一拳揍在了钱思良的脸上,他还没睡醒,睡眼惺忪,被董知卿拎起来打了一拳骤然清醒,“你有病吧,一大早过来打我”。
有佣人上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被董知卿呵退。
“我有病?那你撒酒疯算不算?喝酒还能六亲不认了是吧?”,董知卿是吼出来的。
“我撒什么酒疯了?昨天酒是喝的有点多,我干什么了让你一大早过来揍我?”。
“不能喝酒就别喝,逞什么能,婉婉是你的出气筒吗?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林叔和林姨捧在手心上的,你倒是挺能耐的啊”。
钱思良蹙眉想了一会,还是想不起来。
董知卿又是一句警告,“你以后要是再这么着,可不是吃我一拳这么简单了,你小心点。”顿了顿,“你待她好点”说完抬脚便走。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我两可是至亲啊”。
董知卿脚步一顿,复而又抬起脚,“因为她是我妹,她视我为她亲哥”。
董知卿走后,钱思良觉得这一天乱糟糟的。因不见林婉婉,吼叫般叫来佣人,佣人却告知少夫人昨夜就回家了。
钱思良收拾了一番便去进家了,少不了一顿骂和冷眼相待。可怎么办呢,自己先动手打了他们的宝贝女儿。到底是男女不平等的,虽然林父想把钱思良活剐一遍,可林母一番话又让他为难了。林母对林婉婉说:“没嫁人之前,你是我们的掌上明珠,可以使小性子。但是嫁人了,虽然还是我们林家的宝贝,可你也是要过日子的人,看思良不是专程过来给你赔罪了么。夫妻间,床头吵架床尾和,多担待点。”
林婉婉好歹是受过西式教育的,并不能苟同母亲的看法,可是对于母亲的说辞也有些动容。女性的意志力在碰上自己的事总是容易溃散,念及初犯,逼他写下了保证信才冷着脸跟钱思良回去的。
而董知卿揍完钱思良后,并没有回家,只是隔着马路眺望着林家。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林婉婉?也不知道在钱思良打了林婉婉之后,他自己会不会冲动的带她走?而她是否愿意?他不敢赌,输了,就再也见不到了。看着林婉婉上了钱家的汽车里,他的双手攥紧了拳,却在想到钱思良问的话的时候松开了。
钱思良说:“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是啊,现在关心她都没有立场了。
果然此事之后,钱思良便没有喝的那么醉回家,即使醉酒了,也不回家,在外面开个旅馆住下。第二日,再神清气爽的进门。这样子,不会做错事,也可以肆无忌惮的疯狂。在所有人夸钱思良做事细致的时候,林婉婉却落寞起来,隐隐不安。
二月了,虽是春天,天气还是比较冷的。董知卿像往常一样去看他种的那棵小树苗。因是十一月栽种的,怕是养不活,但又不肯死心。终于在今天苞了一颗嫩芽,董知卿笑了,这或许是这么久以来打心底的高兴吧。
二月的最后一天,烟雨朦胧,董知卿正在准备工作的事,处理的心烦意乱,就随手拿起桌边的报纸扫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看点,翻过来,准备就手搁下,却在那最后一抹余光中隐约看见了“林婉婉”,“离婚”等字眼。董知卿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拿起来重看。果然是林婉婉登在报纸上的《离婚通告》。董知卿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知道现在的林婉婉很难过,这得多大的勇气就这么毅然决然的公布于世,连回头路都不曾留。他匆匆套了件大衣,便往林家赶。
林宅很静,跟往日大不相同,还透露丝阴冷。董知卿攥紧了拳头,走了进去。林父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看见他也只是点点头。林母还在掩面而泣,声音很小,努力压制着,他便知道林婉婉在家。跟二老打过招呼,便去房间看她了,此时顾虑不了太多。
林婉婉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神无助的望着窗外。看见是他,便笑了一下。“你今天怎么来了,之前一段时间你都不怎么跟我见面,见了面也说不了几句话。”她不具体说“一段时间”是什么时间,董知卿也知道。
“婉婉啊,你,还好吗?”董知卿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关心。
“怎么不好了,终于可以回自己家了啊。”她把头又转向了窗外。
“嗯,也是,来看你也不用找理由了。”董知卿想把话题带的不那么沉重,可也只有他自己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小小姐,来把这碗鸡汤喝了补补身子。这女人啊,小产跟生孩子一样,都需要补一补的,快把它喝了”。
林婉婉在刘妈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接过那碗汤,吹了吹,小口的喝着,刘妈见她在喝就出去了。
这可能是董知卿一天之内第二次被雷劈中的感觉了,“什么小产?”他眼睛死死的盯着林婉婉。
“我把孩子流掉了,他才一个多月。”她捧着碗,像发呆似得看着窗外,隐隐有哭声,“可是我没办法给他一个幸福的家,我不把他流掉,钱思良定不会答应跟我离婚的”。终是流下泪,掉进碗里,泛起了涟漪。
董知卿知道她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她家就她一个,她也想像其他人家有个哥哥姐姐,哪怕弟弟妹妹也行。这次,她是有多失望,竟然连孩子都不愿为他留。
他递了张纸巾给她,她吸吸鼻子,擦了擦泪水,抿唇一笑,低头喝起了汤。董知卿坐了一会儿才走的,走时,外面已是瓢泼大雨了,这在二三月份是不常见的。可见,老天也是伤心了一回。
钱思良见到董知卿时,他正和一个女人在花园里散步。他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从容不迫地和女人拉开距离,还未走几步,便挨了董知卿一拳,他擦了擦嘴角,扯出一丝笑来,伤口有点疼,轻皱了一下眉。“这一拳,我就当你为婉婉来揍的。”钱思良推开了要来扶他的女人,眼神示意先不要说话。
“钱思良,你对得起她吗?你怎么能这样!”董知卿还欲再来一拳,被钱思良截下来了,“你替婉婉打这一拳,我受了,可我不欠你的,你有什么资格揍我”。
“呵,你是不欠我的,可我看你这样,就恨不得揍死你。”
“董知卿,你这是站在我表弟的身份说话,还是站在林婉婉那边?嗯?婉婉视你为她亲哥,那你视她为什么?”
“钱思良,不管我站在哪种立场,都不可能赞同你的做法。”顿了顿,又说“婉婉视我为亲哥,我自然视她为妹”。
“董知卿,你是喜欢她的吧,你是喜欢林婉婉的吧。那又怎样,她喜欢的是我,不过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了,不介意的话,你可以……”
话未说完,又挨了一拳,“你无耻”。
“什么叫无耻,你情我愿也叫无耻?”钱思良这几日积压的情绪也快把他逼疯了,可他不能乱,现在跟董知卿一言一语,已经快将他的情绪点燃了。
很快,两个人扭打成一团。走之前,钱思良说,“没想到有一天,我们兄弟俩竟然会为一个女人打起来”。
夜晚,四周静谧,董知卿坐在那棵树下,枝头已经有些稀稀落落的叶子。没想到冬天种的竟然也能活过来,想到这,他不禁苦笑。
至此,他才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一直想让她幸福,可终究还是太苦。如果他早一点回来,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她记得钱思良那天晚上没回来,她知道肯定又有应酬了。却不想,第二天的出场别具一格。那天天气不错,暖洋洋的,太阳甚至还很毒辣,令人脱也不是,穿也不是,直教人闷得慌。钱思良搀扶着一个女人进门,路过阶梯,还那么小心翼翼,他平常都没这么细致对待过她。她强装镇定的走过去,在钱思良面前站定,笑着问那个女人是谁。钱思良没回她的话,只是对着那个女人说,叫姐姐。
“什么姐姐,你在哪给我找一个妹妹?”她觉得有一股气血直冲脑门,有点晕头。
钱思良揉揉头,有些烦躁的看着这场景,“婉婉,不要无理取闹,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凭什么管我!”然后伸手将那女人带着进屋。
她转身利落的给了那个女人一巴掌,还欲再打,钱思良为了保护那女人竟生生挨上了那巴掌。他身后的女人心疼他,而她只能心疼自己。
“林婉婉,你不要再闹了,她有了身孕,你再这样,我只好带她出去住了。”
“身孕”,哈哈,好讽刺啊,看来不是醉酒不敢归家,原来是乐不思蜀啊。事已至此,便知道这女人当定了这二房姨太太了。
钱思良看着她愣愣的站在那里,直接绕过他,带那女人走了。她的猛的转过来,对着钱思良的背影哭喊出来,“你不是说会待我好的么?难道不作数了吗?”
“她做二房,并不代表我不会待你好啊,你还是大房啊”钱思良回头看了一眼就走了。
是啊,会待她好,又没说只待她一个人好。泪腺全面崩塌。
后来啊,她突然又看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没过一会,她爸妈来了,钱思良一家也来了,全都是痛心疾首的看着她。钱思良隐忍着暴怒,只是问她孩子呢。她脸色苍白,可说出的话却那么掷地有声,“钱思良,可以离婚了吧”。她看了一眼他的侧脸,牙关紧闭,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如果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钱思良肯定不同她离婚,双方父母也会极力劝阻,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来医院了。她没办法接受不完整的爱,她很简单,也很极端。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她不愿与人共侍一夫。
最终,如她所愿,离婚了。
林婉婉醒了,这是个梦,却是真实存在的,把白天原原本本的事实又重新演绎一遍,她揉了揉脸,梦里许是哭过,感觉脸上紧绷绷的。她就着冰冷的月光,看了一眼时间,才三点半,却了无睡意。蓦地,她又想起那个冰冷的器械在她身体里捯饬着,就没了一条小生命,眼泪就吧嗒吧嗒的落在枕头上。她知道她有点自私,可是不想把这份痛苦延续给下一代,她没法给小孩一个幸福的童年,所以避免了一切事物的开始。
轰轰烈烈的一场婚礼,结果三个月时间不到就离了,怕是在大家眼里只是个笑话吧。林婉婉变得越发沉默了,再也没有了往日大小姐脾气,好像什么事都与她无关。董知卿依旧每日都来,只是时间不固定,他也有一堆事要处理。
据说,钱思良娶那个女人进门了。
等林婉婉身子养好了,董知卿便带她出去玩。刚开始她是哪都不想去,想一个人静静。可她拗不过他,也拗不过父母的劝说。其实林婉婉知道母亲私下里总抹眼泪,可是自己心里又何尝好受呢。
董知卿待她那样好,即便是钱思良从前也未如此事无巨细。钱思良每次开车过去接她,会为她拉开车门,董知卿却还用手挡在车顶,生怕她撞着,下车时也会抢先一步为她拉开车门。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钱思良会问她要不要一些小零嘴,而董知卿会说“等我一下”,回来时便见手上各种小吃食。深夜,她之前和钱思良煲电话粥,咳了两声,钱思良便让她赶紧多喝热水,别让自己着凉了,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而董知卿会主动打电话给她,听她声音虚弱,她说就是老毛病,胃疼,挂了电话半小时有余。她听到楼下有动静,过了一会儿刘妈上来说这是董知卿给她买的胃药和粥,让她赶紧吃。董知卿回家后,还特意打电话问她有没有吃,要早点睡觉,突然她感觉已死竭的心慢慢回暖了,她用极轻的声音说了声“好”。
民国二十六年,政局动荡,到处都有战争的消息。有的早已逃离,有的舍不得家业,有的家乡情结不愿离开……林家和董家还是没有走,只是出门都比以往谨慎。
这天,林婉婉有事去了趟董家,无意间发现了院子里的那棵小树。因为之前过来还没有,算算,她上次过来好像是结婚之前了吧。她走过去,看到枝头开了一朵花苞,枝桠上挂了几片单薄的叶子。她问,这是什么花?
“海棠”,董知卿站在她身后,目光肆无忌惮的看着她。
“怎么突然养起海棠了?”她回身,眼眸湛湛的看着他。
“海棠无香,因为海棠暗恋去了,她怕人闻出了心事,所以舍去了香。秋海棠象征苦恋。当人们爱情遇到波折,常以海棠花自喻。古人称它为断肠花,借花抒发男女离别的悲伤情感。花语就便有了‘苦恋’了。”董知卿走到那株花苞前,仔细观赏,又小声的说了句,“这是在你婚前一个月种的,没想到活过来了”。
董知卿不知道林婉婉有没有听到,但林婉婉却红了脸,她想起之前董知卿开玩笑的说,要不和他在一起。她当时说,她再也不相信爱情了。此时,知道他那并不是一句玩笑话。正想着如何化解尴尬,董知卿轻拍她的头,说了句“走吧”。一路上,无话,林婉婉几次欲言又止,董知卿看着她好笑。他知道她开始认真对待了,最终还是董知卿先开口,“别有负担,我等你”。
董知卿终是没等到她说愿意的那天,因为他中了流弹。抗日战争的全面爆发,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群,流弹飞梭,火药四溅,都赶着去防空洞中。董知卿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挡住了那颗流弹。“对不起啊,又让你一个人了,我也失诺了,但是婉婉啊,我不想你一个人。”董知卿闭眼前的最后一刻,终是流泪了。
而林婉婉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好像比和钱思良离婚还揪心,她记得他总喊她的名字要拖个长音,“婉婉啊”。他还说“我不愿你一个人”。
“啊”一声凄厉的叫声回荡在空中,很快就被枪火声盖住。在这不安分的年代,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太多了,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
林婉婉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就笑了,温柔的抚摸着董知卿的面庞,“知卿,我来陪你好不好?”,“以前都是你陪着我,这次换我来。”
林婉婉抽出董知卿给她防身的匕首,抬起,刀落。林婉婉嘴角嗜笑,缓缓的伏在董知卿的身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