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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今年的冬天干冷干冷的,南方的这个小村子,中午的太阳披了一件厚厚的羽绒大衣,懒洋洋地打量着烟突冒出的袅袅炊烟,在自由地曼舞翩跹,舒畅的空气中,洋溢着一股股喷香。
村口的谭大叔家,韩老爹红光满面地站起身说:“饭也吃了!水也喝得差不多了!我得赶回去喂牲畜,孩子的事情还望多多费心。”“好说!好说!来坐坐就行,还带那么多东西。等我打电话问一下小丫头,只要她喜欢,我们两个老的也无二心。”谭大叔连忙起身道“虽然你们在上村,我们在下村,其实都是牵牵连连的,早不见晚见,如果事情方圆,也算是门当户对,这是件大好事。”韩老爹闻听此言,心里也有了十足的把握,因为就本地习俗来看,在很大程度上,男婚女嫁这种事情,基本上还是由父母做主,而且两家又是世交,只要老的点头,小的不管怎样,也只能勉为其难。想到这,又赶紧笑咧咧地客套一番,才揣着一个满意的答案,轻飘飘转身离开,缘分的天空,一个无声无息的传说,就此拉开序幕。
谭大叔瞅着韩老爹走远,回头看了看沙发上,刚才收下的小惊喜,红色的食品袋里有一条紫云烟,还有一瓶小糊涂仙,以及一包普洱茶和白糖,估计最少也得四百多块钱。他小心翼翼收进柜子里以后,又返回火炉边坐下,左手抱着水烟筒,右手在拳头大小的红色油漆盒里,揉了一团烟丝放在烟嘴上,“咔嚓”一下用打火机点燃,铆足劲一口接着一口,乐得水烟筒“咕噜噜”唱得贼开心。当揉第二团烟丝的时候,他咧嘴一笑,抬头看向正在洗碗的老伴:“我说奇了怪了!大清早的,刚起床就听见喜鹊在门前‘喳喳’叫,原来是这么回事。”“就你会说!乌鸦嘴!尽贪小便宜。”老伴一边洗碗一边笑嗔道“恐怕你姑娘看不上眼。”“我姑娘不是你姑娘吗?她有什么不入眼的?人家小伙不但人聪明,而且相貌堂堂又能吃苦,能够瞧得起她是她的福气。虽然老韩家在这个地方并不是大户人家,但人家凭着自己的本事挣钱,家境也能讨个中上等,况且为人处事十里八乡的都知道,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谭大叔有板有眼掷地有声,显然他这一关已经获准通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事关孩子以后的幸福,不管怎样也要等年底孩子打工回来,听听她的想法再做打算。”老伴说着站起身,撩起围裙揩了揩手,端起碗筷走进了厨房。
(二)
没过几天,一年一度的高考就结束了,韩老爹一看儿子韩荣涛那熊样,如同斗败的公鸡,就知道已经考黄了,权衡再三,干脆不闻不问,一副大不咧咧的样子。要不然又能怎样呢?反正木已成舟,回天乏术。早在高二的时候,韩老爹就听说儿子的学习一塌糊涂,要想让他飞上枝头做凤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就连他自己也亲口承认,再读下去也没多大意思,所以从那时候起,对他学业的走向,也就没有抱太大的幻想。但韩老爹觉得,即便是这样,也要等拿到高中毕业证书,如果现在就让他半路出家,叫邻里乡亲的看了去,未免这张老脸丢大了,故而即使要白白继续放血,仍然忍气吞声自掏腰包跟上,直到他高三毕业。也正是因为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韩老爹才忙着开僻第二条通道,提前为儿子的婚姻作铺垫,毕竟这是除了学习之外,人生的第二件大事,可不能再夭折了。
韩荣涛一听说父亲要为自己提亲,仿佛天要塌一样,马上蹦起老高,铁青着脸声嘶力竭道:“我的事不用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才二十岁!我要出去打工!我不想就这样报废!我……”当韩老爹说是谭大叔的小女儿谭玲时,韩荣涛心里一紧,瞬间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三锤打不出一个屁,他沉默了……
曾经的画景渐渐浮出水面,恰似电影一幕幕在心头上演,那可是春天最美丽的画卷,他已经平静的情感河流,再度掀起波澜。在他的眼里,谭玲是他心中可爱的玫瑰花,曳步窈窕,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呀眨的会说话,犹其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茉莉花的香水味,每次都让他意乱情迷。令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上初一的时候,有一道数学题做不来,他不惜放下自己傲慢的头颅,诚心向坐在前排的她请教,可叫了好几遍,但都没有一点反应,忍不住便摸了一下她的胳肢窝,被恨恨掐了个指甲印。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心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喜欢被她掐,喜欢她生气的样子,要不要就伸出黑手,可每次都少不了吃大亏。而没过多久,这事让老师发现了,并把他调换了座位,从此他的恶作剧就再也派不上用场。
平安无事过了一年多,到了初三的下学期,这天傍晚放学的时候,天空一下子愁眉苦脸的,幽幽下起了牛毛细雨,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快到村头岔路口的时候,谭玲忽然回眸,一脸茫然地说:“我不上学了,我哥在北方帮我找了个工作,后天就要走了,有机会再联系。”说完扭头便走了。韩荣涛一怔,“唉……我……”吞吞吐吐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远去的背影,他低头默默走着,雨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黑,他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种失落感。在往后的时间里,彼此再也没见过面,也没联系过,但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涤荡,冲刷,他几乎把这事给忘了。直到今天父亲提起这个名字,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莺啼鸟啭的季节,忍不住有一种“久旱逢甘霖”的兴奋。他暗自庆幸,这真是天赐良机,生怕错过此山再无鸟叫,所以用沉默允诺了父亲的提议。
(三)
好不容易等到新年的钟声敲响,望断南飞雁的谭大叔一家,终究盼得离人归。看着一下车,就大包小包往屋里搬东西的大儿子和小女儿,二老心里乐开了花,知道儿女们长本事了,有出息了,生活有盼头了,赶紧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年货,谋划着桌上最拿手的美味。
等到新年的大门打开,一家人和和美美,就这样在隆隆的爆竹声中,尽情让幸福的花朵,在快乐的笑容里摇曳,在蔚蓝的天空升腾,在灿烂的烟花里绽放,沉醉,勾勒……
趁着这个美好的时刻,大年初三的这天晚上,谭大叔经过一翻深思熟虑,终于对女儿说:“我说谭玲呀!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理一下自己个人的问题。我和你妈不可能养你一辈子,女孩子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刚好前些时间有人上门提亲,我看还可以。”“是谁呀!说来听听,我看中不中。”谭玲莞尔一笑。“是上村韩老爹家的独子,叫韩荣涛,听说你们以前在一起上过学。”谭大叔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道。见女儿沉默不语,似乎有些犯难,母亲插话说:“不如这么办,改天你们相互见个面再作计较。”就这样,一家人三言两语便达成一致,故事也翻到了下一章。
这上村的韩老爹也没闲着,当在电话中得知消息后,更是欣喜万分,生怕犬子表现愚鲁,赶紧不遗余力为儿子授了一课。包括穿戴要整洁,见面要打招呼,说话要有礼貌,称呼要分长幼尊卑,还有……等等,总之,能想到的做人的道理,以及五讲四美全都用上了。而对于自认为天资还不错的韩荣涛来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早就把他的耳朵都磨起了老茧,虽不能说已经滚瓜烂熟,但一般场合的应付倒也轻车熟路。在做足了准备工作后,韩老爹便带着西装革履的儿子,兴高采烈地来到了女方家,并送上了两万元的见面礼。起先女方还犹犹豫豫颇有微词,不肯收下,可一向孝顺的她,最终还是拗不过父母的劝说,但提出了一个要求,彩礼至少要十万元。
原本韩老爹估摸着,根据目前农村大多数的家庭情况来看,最多也就六七万,没想到狮子大开口,但为了这棵独苗,同时也为了不失大体,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由于时间紧迫,最迟过完元宵节谭玲就得回去上班,韩老爹生怕时间拖久了女方会反悔,索性来个快刀斩乱麻,把彩礼也作个了断。回来翻箱倒柜,连所有的家底都抖出来,也只凑了个七万元左右,实在没办法,最后忍痛把仅有的两头牛给变卖,总算对上了数目。并于元宵节这天晚上,两家人一起共度佳节时,当着所有人的面,由韩荣涛亲自把钱转给了谭玲,从而为两家人的姻亲走上正轨,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四)
然而,双方的父母做梦也没想到,两个小年轻,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渡陈仓,竟然短时间就发展到了白热化状态,并且背地里商量好了一起外出打工,等到察觉时,他们已身在出发的路囗,想阻拦已经来不急。本来还想得寸进尺,借个东风,择个良辰吉日,邀请亲朋好友,热热闹闹再来干上一杯的双方父母,只得暂时搁下这个念头,等看看天气再说。
到达北方城市后,按照事先两个人商定的计划,谭玲仍回原来的私企上班,继续她的文员工作,而韩荣涛则在离谭玲上班不远的城中村,租了一间房屋暂时安顿下来,然后再去慢慢寻找工作。可对于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韩荣涛来说,如同一只无头苍蝇,连东南西北都摸不着,又哪里去找这份糊口的差事?还好有熟人作后援,方才去人才市场,求得了一个快递员的名份,而站稳了脚跟。
俗话说“饿得死懒汉,饿不死穷汉。”凭着不怕苦、不怕累的实干精神,短短两三个月的省吃俭用,他不仅给自己配备了一辆雅马哈电瓶车,还添置了部分二手家具,把自己的狗窝布置得像个家的样子。可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初生牛犊,正值心火最旺的季节,每天晚上下班回来,空荡荡的房间,一个人对着天花板,似乎少了一些陪衬,少了一份慰藉。虽然也常常抱着电话,用微信和她虐狗到深夜,但毕竟是牛屁股后面念祭文,全都是空话。饥饿的大脑告诉他,不能再拖下去,心动不如行动,唯一的途径,就是加快步伐和进攻的力度,让熊熊烈火把爱情燃烧。因此,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主意——引君入彀,只需等待机会来敲门。
(五)
又是最忙碌的一天,等下班回来已是万家灯火,作为农村出来的韩荣涛来说,每个月三千多到四千块钱,这可是不菲的一笔收入,他心里乐意,认为值得。在草草弄了一点吃的填饱肚子后,抹了一把脸,便又习惯性地蜷缩到了床上,刚拿起手机,忽然想到次日又轮到自己休息,于是灵机一动,拨通了女友的电话:“明天我休息,可以过来吗?一起到公园里放松放松。”“不好吧!我要上班。”对方带着为难的语气。“没关系啦!你给领导请一天假,就说自己身体欠佳,肯定会批准的。在说我们好长时间没在一起了,有好多话……”韩荣涛按照事先想好的话术,像背台词一般,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竟把女友撩得心花怒放,甘愿受虐。
第二天才十点钟左右,他们如约来到了街上的一家小吃店,每人要了一碗三仙米线,另外还有一盘油炸洋芋,算是连中午饭一起给报销了。吃饱喝足后,在女友的建议下,二人去了郊区的森林公园,这个公园与其它公园不同,你别看它建在一座大山上,却是独出心裁,热闹非凡。山下车马喧阗,山上游人如织,亭台楼阁在苍翠的绿林中金光闪烁,一条一米多宽的石阶,穿梭在林木间,若隐若现,弯弯曲曲从山脚一直到山顶,像一条巨龙直上云霄。石阶两旁不仅怪石嶙峋、花草飘香,还有各种古色古香的店铺,以及身着奇装异服的小商小贩,令人眼花缭乱,置身其中,仿佛来到了另一个花花世界。望着太阳光下长发飘飘,笑意盈盈的女友,深有感触的韩荣涛,急忙拿出刚买的傻瓜相机,一边“咔嚓,咔嚓”的按着快门,一边旁若无人地相互调侃、卿卿我我,好像这些美好的物景和烟花风月,是专门为他二人所设。等慢慢逛到山顶,几个小时转眼就过去,疯也疯得差不多了,两只脚也不再听使唤。经过短暂休息,他们选择去乘坐摩天轮,悠哉悠哉地俯瞰周围景致,直到意兴索然日落西山,才姗姗而返。
韩荣涛边走边想,第一步计划已完成,并达到了效果,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也是最后一步方案,只要这一步不出差错,整个计划就将完美收官。于是,他回头看了一眼女友说:“时候不早了,回去做饭也相当麻烦,不如去吃火锅,就在离我住处不远的小巷,有家牛肉火锅店,不仅生意火爆,而且味道鲜美,两个人最多不会超过二百块钱,便可以舒舒服服轻松搞定。”谭玲也正在想着,反正天已经黑了,打算随便对付一下肚子再回公司,听男友这么一说,索性依了他。
两人说说笑笑就到了这家火锅店,里面一片哗然,早就坐满了人,唯独往里靠墙的角落,还有一张桌子闲着。二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便心领意会,于是双双侧身进去将就着落座,并点了一斤牛肉,外加三个素菜和两个蘸水。谭玲一向是滴酒不沾,但韩荣涛可不想再怜香惜玉,因为今天是他作东,是他说了算,他就要赶鸭子上架,所以又叫了一瓶二锅头。原本倒酒的时候,他笃定女友肯定会拒绝,而他也想好了霸王硬上弓的对策,可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女友竟然大方地接下自己这杯苦心经营的好酒,这着实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但话说回来,其实韩荣涛哪里会明白,女友是想到一整天下来,吃喝拉撒以及入园购票,全都是他买单,内心觉得有所亏欠,不想扫了雅兴。再加上那酒散发出的芳香,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便欲大胆尝试,根本就不会想到这是男友故意设的局。
三三两两的食客起身离开,店里的喧闹已渐次趋于冷清。韩荣涛瞥一眼才喝了一半的二锅头,心里暗想,我可不能再喝了,否则“出师未捷身先死”,但不知道女友酒量如何,担心还欠火候,又试探性地拿起酒瓶,想再加把劲,忽见她粉面含春赧然笑道:“我不行!要喝……你自己喝,我……有点头晕。”见此情形,韩荣涛暗自窃喜,装腔作势地问:“要不要紧?想不想再吃点饭?”“不……要,快坚持不住了,我们……回去。”女友摇晃着站起身。“好吧!你等一下,我去把账结了。”韩荣涛说着赶紧向柜台走去。
虽然谭玲还未达到意识模糊的程度,但已是半醉半醒的状态,韩荣涛牵着她的胳膊从火锅店出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当然不是把她送回公司的宿舍,而是牵回自己的狗窝,原本五六分钟的距离,足足走了十多分钟。这是彼此平生第一次贴得那么近,整个人几乎全靠在他的肩上,他清晰地感觉到女友软绵绵的肌肤,特别是呼出的气流,伴随茉莉花淡淡的芬芳,悄悄地钻进他的鼻孔,更是让他的心狂跳不已,浑身被欲火吞噬。此刻,什么清规戒律,什么你情我愿,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男人的雄性之酒瞬间被激发。他一进门抬脚就把门踢上,直接把女友扶到床上躺下,就手忙脚乱地替女友宽衣解带,并迫不急待地压了上去。正值含包待放的她,在酒精的作用下,早已春心荡漾,再加上男友的上下其手和啃咬,迷迷糊糊地便迎了上去,伴随肉体的交汇融合,在呻吟中步入了天上人间。而韩荣涛的春秋大梦,到了这个时候,也算是得偿所愿。
(六)
自从偷吃了禁果以后,二人的感情进一步升温,谭玲干脆搬出公司的职工宿舍,和韩荣涛住在了一起。看着每天起早贪黑,不分早晚在外奔波送快递的男友,她不由得心生爱怜,自己每天也只是八小时的坐班制,相比之下,这点苦根本算不了什么。所以心甘情愿开始了扮演家庭主妇的角色,主动承担起洗衣做饭的任务。而一向粗茶淡饭自产自消的韩荣涛,忽然享受到此等特殊的待遇,爱慕之情更是难以言表,心里不仅暖和且比以前踏实。有些时候他甚至会偷偷暗笑,如果不是当初急中生智、想办法把她给睡了,现在恐怕还在原地踏步,而且也不会变得如此乖巧。想到这些,他心里开始有些飘,自以为生米已煮成熟饭,可以放开手脚高枕无忧,不必再像以前生怕“刺棱”一下飞走,而不得不畏首畏尾、低声下气的讨好。
时光在他们缠缠绵绵的滋润中,已悄悄步入绿意盎然的盛夏时节,多情善变的天气,时而烈日当空热气腾腾,时而乌云密布雷声隆隆。这天又是这样,刚刚还见日光照在窗玻璃上,转眼就暗下来,并传来阵阵雷声,谭玲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才四点半,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由于担心晾在阳台上的衣服被淋湿,她给领导打了声招呼,就提前下班匆匆往家里赶,到楼下的时候,发现男友的电瓶车已停在楼梯间。这就奇怪了,从我记得的一天,每天都要到天麻麻黑、甚至更晚才回来,怎么今天……难道有什么事?谭玲满腹狐疑就上了楼。
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去一看,室内乌烟瘴气,浓重的烟味使她忍不住咳出声,三个年龄差不多的年轻小伙,和男友一共四个人,正在餐桌上打扑克牌赌博,每人面前都放着面值十元、五十元、一百元不等的钞票。见此情形,她二话没说,拿起脸盆转身出来,就去阳台上收衣服,心里的那种堵,简直无法形容。她万万没想到,男友竟然把陌生人带到家里来,而且事先也不让自己知道,也不征询一下自己的意见,难道把我当空气?难道我就一点隐私也不要了吗?她越想越委屈,曾经在自己眼中找不到瑕玷的这个男人,曾经自己心中的那个美好形象,曾经以为可以寄托终身的依靠,为什么说变就变?难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她在心中不停的追问,大概过了三十多分钟,直到那几个人走了,才怏怏不乐的端着衣服返回屋里。
韩荣涛纵然看在眼里,却不以为然,认为女人都是小肚鸡肠,反而讪皮讪脸的说:“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铁哥们!大家凑在一起娱乐娱乐这很正常,搁得住生气吗?”“可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带到家里来,再说了,赌博正常吗?你对他们又了解多少?”谭玲脸涨得通红,越说越来气。起先两个人的言辞之间,都还带有舒缓的语气,但由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导致气氛的进一步紧张,最终发展到了吹鼻子瞪眼,并第一次发生了争吵。
事后韩荣涛很快就承认了错误,不仅主动示好,还装出一幅很受伤的样子,并对天发誓,保证下不为例。本来依旧泪痕交错,梨花带雨的女友,见他那种滑稽而呆萌的模样,也有些忍俊不禁,芳心瞬间就被融化,而复旧如初。
(七)
生活的旋律,仍然按照正常的节奏,在彼此的世界上演;光阴的脚步,仍然按照既定的规则,在轮回中跟随流水远去。然而快乐就是这般吝啬,它总是在你陶醉的时候,忽然把你拽醒,不让你好好享受一翻。
正沉浸在甜蜜爱情中的谭玲,被再次要钱的男友轻轻触动了一下神经,这使她忽然回想起生活中一些特殊的端倪, 说好的AB制,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个体所有制,男友在生活的开支上,正在一步步的缩水,不但一分钱不出,有时候反而伸手向她要钱,而且次数越来越频繁。另外她还回想起,自从那次和男友争吵过后,到现在,前前后后也不知有多少次没回家吃过饭,很多时候打电话给他,都说工作很忙,来不及回家,唯有吃外卖,而她一直没放在心上,认为快递业确实辛苦。如今仔细静下来一想,再结合这些不同寻常的表现,她不觉疑窦丛生,认为男友一定有事瞒着,但又找不到把柄。
没想到过河碰上摆渡的,赶巧了。这天下班她去菜市场买菜,刚到农贸市场的大门口,就遇到以前和男友在一起打牌的小伙,在打招呼的时候,偶然听说男友正在他们那里打牌,心中不免一愣。她瞬间明白了男友的所做所为,刚刚还热情似火的她,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没有心思买菜,只胡乱挑了两样,便失魂落魄地返回家里。这一次,谭玲没有忙着去烧水做饭,满肚子窝火的她,选择了等,默默的等,直到华灯初上,然后跟往常一样,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拨通了男友的电话:“还在没下班吗?饭菜都快凉了!”“你吃吧!我还在送快递,不用再等。”男友说完就挂了电话。这下她总算彻底醒悟了,狗改不了吃屎,原来那些信誓旦旦的保证,其实都是假的,只不过是在为转移赌博的窝点打掩护,难怪忙得连饭也不回家吃,难怪如今变得入不敷出。
天仿佛已经变了,变得阴暗晦气,她的自尊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伤害,这不仅仅是忽悠,还有感情的糟蹋。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她觉得自己太无知,太贱,竟然沦为韩荣涛的花瓶和玩物。想着想着,不觉悲从中来,但却没有了眼泪,因为男友的行为,已经触碰到她的底线,泪水已经变得一文不值。大概十一点左右男友回来了,她不再像上次那样大吵大闹,反而异常平静,这是思想在激烈挣扎过后的表现,虽然几次都欲言又止,但她还是挪开了千斤重的嘴唇缓缓地说:“我发现我们两个在一起很不合适,还是分手吧!以前是个错,就让它过去,永远成为一个笑谈。”说完不等韩荣涛解释,扭头便进了卧室,并反锁了房门。
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宿的韩荣涛,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始终相信赌博这事天衣无缝,决不可能这么快就暴露,以为女友只是得了羊癫疯,一时间想不开,使小性子,过一阵子就会好起来。况且她已经让自己开了苞,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一定会想到自身的名节而有所顾虑。所以韩荣涛考虑再三,天一亮仍就照常去上班,打算中午下班回来,再使出哄女孩子的高招,让她转忧为喜。
(八)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当下班回来时,打开门的刹那,他愣住了,女友的铺盖以及洗漱用具,全都不见了,打电话和发微信也不回,这才意识到煮熟的鸭子飞了。
仍抱有幻想的韩荣涛,岂能就此罢休,几乎把电话都打烂了,才于次日拨通了女友的电话,并且得知女友已搬回公司的职工宿舍,但“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即使韩荣涛使出浑身解数,找出各种借口文过饰非,也已经无力回天,只得垂头丧气的在电话中说:“既然这样,那就好聚好散,按照农村一惯的风俗,是你提出要分手的,就得按规矩办事,平时送你家的那些零七碎八的财物,看在我们两家是世交的份上,我可以不要,但十二万的彩礼必须归还。”“不可能!因为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你逼我的。你欺骗了我的感情,玩弄了我,就得作出补偿,这些钱如果用来作为精神损失费,都还远远不够,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退回彩礼呢?”谭玲在电话中针锋相对,不管男友如何有理,作何解释,仍旧一口回绝,并断然挂了电话。等到韩荣涛再次拨打的时候,就再也打不通,他的电话和微信,一并被拉黑、删除。
黔驴技尽的韩荣涛,想到父母为自己砸锅卖铁凑上的血汗钱,即将打水漂;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倾慕的爱情已经鸡飞蛋打,不禁徒增伤感,可是“船到江心补漏迟”,后悔已经太晚。他紧锁眉头思索了良久,决定天亮的时候,去找女友面谈,必须将彩礼全部要回来,既然电话与信息都联系不上,就亲自到她所在公司找人。可他哪里知道,女友为了摆脱纠缠,彻底和他划清界限,早就和门卫通了气。
当他第二天匆匆赶到女友所在公司的大门口,说明有事要找谭玲后,值班的门卫看了一眼,便把他挡在了门外,并一脸认真的告诉他,公司没有这个人,已经辞职走了。
虽然此招很是管用,韩荣涛就连大门都进不去,更不用说见上一面了,但他根本不相信,谭玲这么快就从人间蒸发。他转念一想,女友一向很热爱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把这个公司当成了衣食父母,看作是她的命根子,凭着他对女友的了解,决不可能会轻易扔了这个饭碗,他敢断定谭玲一定还在里面。可是怎样才能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呢?忽然,主意有了!不如在这里蹲守,等到下班时间里面的人出来,一问不就清楚了。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后终于到点,看着黑压压的一大片蓝领向大门涌出来,他激动的迎上去:“你好!请问里面有个叫谭玲的女孩吗?我是她的男友。”就这样,在接连询问了五六个人后得到了答案,证实他的猜测是对的。此刻,快要覆灭的希望之火又被重新点燃,他不由得暗自嘀咕,不管你是不是一朵带刺的玫瑰,既然你躲在里面,我也有办法让你现身。
俗话说“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为了让谭玲还钱,韩荣涛想到了一些更为极端的下三烂手段,他首先去制作广告的店铺,订做了两米多长的横幅,上面写着“谭玲骗走了我12万的彩礼,请把钱还我。”并把横幅挂在公司大门旁边的栏杆上,逢人就说,还不忘添油加醋大肆渲染一翻,一时间如同温疫大爆发,“谭玲”这个名字,转眼就传遍了公司的上上下下,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如同洪水猛兽,不用说还是个人,即便是一头大象也有可能被吞噬。还好才持续了一天的时间,就让管理市容市貌的、辖区行政执法部门的人给看见,在经过简单的询问后,把韩荣涛教育了一翻,并责令其摘下扔进垃圾桶。但事情远没有结束,刚刚平静了两天,令谭玲闻风丧胆的韩荣涛,又举着一个木牌子出现在公司大门口,上面写着“坏女人谭玲,还我彩礼。”虽然声势相比之前有所减弱,但他依旧像一颗定时炸弹在公司引爆,震得谭玲头晕眼花,神情恍惚。
作为从来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谭玲来说,这是破天荒头一次,她根本没料到韩荣涛会出此下策,使出这等损人的阴招,这比要了她的命还可恨。
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谭玲正处于风口浪尖的时候,公司的主管魏总又把她叫到办公室说:“你看这段时间蜚短流长,不仅对你的工作非常不利,而且对我们公司的声誉也产生了影响。依我看,你最好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再来上班,否则的话……我们也很为难。”谭玲瞬间明白了魏总的言外之意——如果不把事情解决,就可能面临失业。但她根本毫无反驳的余地,只得苦笑着,唯唯诺诺地退出办公室。
(九)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几乎到了崩溃的边沿,回到宿舍后,她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让精神的支柱倒下。在她哥哥的建议下,她去咨询了律师,并以侵犯自己的人身自由和人格尊严为由,一纸诉状把韩荣涛告到了人民法院。法院为弄清事情的真相,掌握确凿的证据,进行了几天的庭外调查,十天之后,正式受理了此案,并且下发了传票通知。
当收到通知后,韩荣涛傻眼了,自己才是受害者,要告状也是自己先告,怎么就突然本末倒置了?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没偷、没抢、更没杀人,只是想要回应得的彩礼,难道这有错吗?他甚至怀疑是法院弄错了,要不就是谭玲耍了什么花招。
其实,他希望对方退还彩礼没错,错就错在他法律意识淡薄,错就错在他的出发点上。在谭玲拒绝归还彩礼的时候,他没有拿起法律武器来维护自身的利益,而是我行我素,采用了不正当的诉求,采用了非法的手段来索要彩礼。这种行为,不但扰乱了公共秩序,也给对方的身心及各方面造成了伤害,故而由原告变成被告,也就成为理所当然的事,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果。
在庭审中,法院根据当事双方分手的前因后果,以及原告所收受的财物,本着人性化的原则,从实际情况出发,审理后认为,被告韩荣涛的行为,确实给原告造成了很大的心里伤害,负有主要责任。其行为过错主要有两个方面:第一,沉溺于赌博,所造成的双方共同利益的损失,这是感情破裂的首要因素。第二,索要彩礼时,给对方造成的身心伤害,其行为影响恶劣。
最终法院作出一审判决,驳回被告要求退还全部彩礼的请求,并同时承担分手前百分之三十的民事赔偿,以及分手后百分之四十的精神损失补偿,共计84000元。也就是说,原告仍要承担百分之三十,即还需退还36000元的彩礼。法庭宣判后,韩荣涛后悔不已,而谭玲也表示服从判决,双方都没有提起上诉,一段有始无终的姻缘,所引起的风波,就此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