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廷 兵 同 志
又一年高考来临,内心微见涟漪。遥
想当年恢复高考之际,本人才参加过本公社著名革命行动一一和学生们一起,从云锦山上搬运拆庙木料,于山下不远处修建农中学校。耸立于云锦山顶的大庙名烟霞阁,据说秋高气爽时节站在顶层极目远眺能望见数十公里外的泸州长江豆牙沱。还有传说朱德元帅早年曾登临此阁,并留下一首诗,末句至今记得真切:"群山回首拜英雄"。就这么个承载了不少当地人遐思妙想的有着美妙称谓的宗教阁楼,在文革结束后终究未能幸免于难。一边教书,一边继续革封资修的命,典型的乍暖还寒时候。忽一日,闻听大学将由推荐改为硬考。那时节,除了背景充实,能直达或接近信息源的少数人,质疑或将信将疑者,无疑乃国人之多数。直到考务工作都已经布置并部分展开,还有不少人自作聪明认为最多是由推荐上学改为考试后上了一定分数线再推荐上学。
我便是这众多自作聪明者当中的一员。当信者专心复习之际,我并未当回事。最让人事后摇头的是,高考第二日,不信加头天考得差,竟然于中午跟几个毕业后久违的高中同学到餐馆一聚,之后带着酒气步入考场,结果连烂熟于胸的四大发明都错填一个!下去后也没怎个失悔,直到一个周六下午的全公社中学教师例行会上,中专、中师上线体检名单公布,居然在孙山的位置念到了我的名字!短暂的兴奋之后一阵悔意袭来,直让我有些把持不住。一堆"如果”搅得我心绪不宁,黯然归家。家人大喜过望,教民办小学的姐姐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走样。我心说不就是个中师么,复习一年,保准考上大学。可是我的妈,当时能上中师也就吃上了国家粮,铁饭碗便端稳了,随之而来的一系列问题也就好办了。看一大家子那不可逆转的高兴劲,拿什么去说服他们赞成我明年再来?唉,我揺了摇头,罢了罢了,还是把到口的伙食吃了再说吧。
乍暖还寒时候,的确是余寒未了,我一个外侄女就因为家庭成份小土地出租,仅比我中农高半篾片未及富农,政审不过关,上了线却体检都没排上。第二年她没再考,随俗嫁了人。后来政审淡化,成份论更被搁置,只可惜外侄女没福消受了!
到第二年高考时,一上年离体检线一长截的罗姓同事考上了省水电学院,正经大学。算是应了我早前的设想。
两年中师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一新设县属偏远中学,任校团委书记兼教初中语文。三年后考入市教育学院,脱产带薪攻读中文专业,毕业后调本县一名校任高中语文教师。期间从高一到高三到补习班跑了个遍,之后调机关工作直至退休。
忆及那场很是不堪的高考,我有过后悔,觉得本不该走那么大段弯路,不然这辈子可能走得远些飞得高些。但转念想来,比起我那外侄女,自己还是幸运的。再看看那位第二年考上大学毕业后分到本县水电局工作的同事,其不幸于副局长任上病逝,走时五十不到。吁嘘之余,让人顿生满足之感。
想这人生就是一趟奇特的旅行,从哪里出发经过哪里到达哪里,系直达还是有过改乘,不重要。重要的是沿途看到些什么风景学到了些什么知识拥有了些什么技能明白了些什么道理;特别是遇到了些什么样的人,包括师长同事朋友甚至小人坏人;更为重要的是遇上了什么样的他或她,跟什么样的人牵手而行。这辈子能跟彼此在意的人同一屋檐下生活,相拥一笑慰平生,来路再弯曲坎坷,便都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时光永续向前,久了还会发现,原来那条弯弯曲曲的来路,注定就是冲着你的眼下弯过来的。而这眼下,则是你于儿孙的问候声中早起,于夕阳下与那十分牵挂百般怜惜的人儿携手遛弯的美美与共之图景。
这样一来,我真该对那场远去的高考说声谢谢……
6,8,酒城生态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