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听其他部门的年轻人开始议论要不要去婺源看油菜花,我们部门的人表示羡慕嫉妒这些可以逍遥乐呵的同事们。
很快就进入了四月。
愚人节那一天,我并没与意识到是愚人节,早起的时候,文龙说想吃我们楼下的哈哈镜鸭胗,让我给大家带点,我想都没想,买了一大包。
到了公司之后,我把鸭胗给黎离,让她分给大家,黎离拿着鸭胗乐颠颠去了。
最后剩下一盒,黎离拿到我的办公室,她问我,“硕哥,我可以吃一块吗?”
我眼皮都没抬,“当然可以了,买来就是给大家吃的,不够吃我明天再买。”
黎离直接在我办公室就打开了鸭胗,并且吃了一块。
过了几秒钟,黎离倒在了地上,她那么大的个子,倒在地板上扑通一声,然后一动也不动了。
不光我,周围的同事也都惊到了,都围在我办公室门口看个究竟,包括VP项文龙。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我擦,不会是鸭胗有毒吧?
我快步走到黎离旁边,看一下她是否还有呼吸和心跳。然后我问其他同事有没有晕倒,是不是那个鸭胗有什么问题。
我简单给黎离做了心肺呼吸,把她平躺在地板上。
就在我惊慌想要拨打120的时候,黎离坐了起来,然后哈哈大笑,办公室的人跟她一起对我喊,“硕哥,愚人节快乐。”
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咚咚咚”地归位了,我松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哭笑不得,“你们城里人真会玩,我都忘了今个愚人节了,这个整蛊不错,谁的主意?说出来,看我不扣完他的项目奖金。”
黎离收了笑容,怯怯地说,“硕哥,是我的主意,文龙总做的执行。我们也是看你最近总是加班辛苦,想开个玩笑调剂一下气氛而已。”
周围的同事也都看着我,我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你愚我一乐,我也愚你一乐,赶紧去工作吧。”
文龙随后进了我的办公室,他靠在我的办公桌前,哈哈大笑,“没想到啊,硕哥你也有被整蛊的一天,看你慌神的那一下子,我差点笑出来。不过你还别说,黎离别看平时文文静静的,没想到主意还挺多,古灵精怪的。”
我喝了一口咖啡,“真有你们的,小姑娘玩一玩吧,还可以理解,你说你还在那起哄架秧子。”
文龙说,“人家黎离说啦,只有我出马,你才会毫无防备,乖乖就范。”
我无语,“你们年轻人啊,我老喽,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了,对了,客户那边你有没有继续跟进啊?别光想着跟小姑娘们混日子。”
文龙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正经,他做到了我对面的椅子上,“我正是过来跟你说这个事儿的,您负责的A组那边进展还算顺利,我负责的B组出现了一点小插曲。”
我靠在椅子上,看着文龙的眼睛,“什么样的小插曲?”
文龙说,“对方客户说了,清明节不吉利,节前节后都流年不利,怕挂牌之后会大跌。”
我也是醉了,我知道国内某些企业单位迷信,但是这样迷信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文龙说了一下细节,表面上的意思是觉得清明节挂牌,会影响整个年度,但是我从文龙传达的意思里,看出来了,他们是觉得佣金太贵,我们抽的股份太多。
我在美国也遇到过这样的客户,当时我们用自己强大的接近演说家的口才,再加上一些灰色的手段,才一次次攻破客户的底线。
在国内,也需要同样的手段,口才固然重要,某些有话语权的关键人物更是重中之重,拿下他们比搞定老总更容易办事。大家都还记得卧薪尝胆的故事吧,直接贿赂阖闾只是一小步,暗中对伯嚭下功夫更是事半功倍。
我跟文龙研究了一下,决定先晾一晾对方,然后清明节后再对客户方的主要负责人使用一些小伎俩。
清明节头一天,黎离说她要跟导师讨论论文的事情,需要请假一周,我说直接去系统填假期就好了。黎离说,如果有特别安排,或者需要她的对方,可以直接给她打电话,我笑着说没问题。
那天下班的时候,我看到丁子峻想要送黎离回家,被黎离拒绝了,她转而上了一辆黑色本田车,车子扬长而去。
我看到丁子峻有点颓丧,使劲关上车门,并且发动了车子。站在大厅台阶上的我呵呵一笑,自己取了车也走了。
那晚回家之后,我接到了好友电话,约我去九华山庄参加一个高端沙龙,听说有几位重量级的嘉宾。
我开车到达的时候,我在沙龙里,看到了闫晨。
其实我并不惊讶,她作为华尔街精英,国内金融圈新贵,出现在这样的沙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那位约我来的朋友看到闫晨之后,连连说不好意思,没想到闫总也到了这里。我说没事儿,都在京城混,还能一辈子不见面呀。
沙龙来了两位地产老板,听他们讲了一下北上广的楼市动向,无非是什么需求大于供给,价格不会降下来之类的话。一般的,我参加这样的沙龙,基本不跟大家沟通,都是坐在一边玩填字游戏。
对,填字游戏是美国一项很受欢迎的小游戏,每期报纸都会有,我也是在美国开始热衷玩这个游戏,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我看到手机上有微信消息,打开一看是闫晨发来的,她说,“看你又在玩填字游戏,要是实在无聊,出去透透气吧。”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正在看着我,我点点头,从后门溜了出来。
我们在那个山庄里随意溜达着,大家沉默着,什么都不说。
闫晨打破了这样的气氛,“张硕,最近怎么样?很少看你发朋友圈。”
我呵呵道,“没什么要跟别人分享的东西,懒得发,也懒得看,再说了,我又不需要每天跟大家汇报一下我的吃喝拉撒睡。。。”
闫晨继续说,“听说你们正在跟进新的deal,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摇摇头,把手插在裤兜里,“没有没有,闫总您就放心好了,做好您的工作比关心我们这些小虾米的一亩三分地而更有意义。”
闫晨冷笑一声,“张硕,我发现你还是那副德行,还是那么嘴硬。”
我把头歪向一边,看着山庄的霓虹闪烁,“有吗?我一直这个样子啊。”
闫晨继续说,“过段时间,我打算回美国了,国内的资本行业还不太成熟,有些事情操作起来很困难。”
我停下来脚步,“华尔街的女高管,国内创业,却败走麦城,肯定可以在财经头条看到。”
闫晨踢了我一脚,“你不损我就不会说话是不是?我最近也在帮一个公司做并购的业务,但是前景不那么乐观。我也是想再看看,如果这个deal没有什么问题,我可能就不回美国了。”
我耸耸肩,“希望闫总出师顺利。”
闫晨说,“这个沙龙没什么意思,本以为新来几个大佬会讲点干货,可是还是老调重弹。我打算回去了,你走不走?”
我看着天空说,“郊区这么美好的星星月亮,我不想回去呢,打算今晚就住在这里了,泡泡温泉,吃吃海鲜。”
闫晨说,“那好吧,今天我没开车,本来打算让你捎我一段的,看来是不能指望你了。”说完她就踩着高跟鞋往山庄出口方向去了。
那天闫晨穿着阿玛尼的套装,垂直的披肩发,黑色的高跟鞋,她摇曳着往前走的样子让我有些恍惚。当年,她也是如此模样,如花美眷,美好的岁月全部给了我,想想当初,我的确有负于她。
我怔怔地愣了几分钟之后,朝着她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追到门口之后,看到她在那里等着叫车,我拉住她的手说,“算了吧,我送你回去吧,这个点儿,郊区打不到车。”
我们一路上都没说话,只听着车子里流出来的舒缓音乐,和电台DJ带着此行的声音。
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之后,我没下车,挥手跟他告别,她叮嘱我回城注意安全,我摇起了车窗。
回城的路上,我打开车载CD,一遍一遍循环Beatles的《letit be》。我总说自己不怀旧,这首歌是当年我和闫晨恋爱的时候经常听的歌曲,那时候我们为这个乐队疯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