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方姑娘：
又是一个周末的清晨，我早起在餐桌边给你写信。这两天，你的精神好多了，又恢复了以往的“造作”本性。
白天里，在家到处“摆摊”，把小时候穿过的鞋子，一双双码齐，假装开鞋店。这边还没收拾好，转身又拿起画笔，在白色柜子上挥毫，美其名曰“艺术家的作风”。晚上呢，也不消停，一会儿爬我身上做“三明治”，一会儿又掀起被窝当帐篷，叽叽喳喳直到10点，才舍得闭上你的小嘴巴。
等你终于睡着了，我借着窗外照进来的灯光，看着朦胧中你熟睡的小脸，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总忍不住想：还是睡着的你可爱呀。
不过，我总算放下心来，你的病估计也好差不多了。虽还有些咳嗽，但已经不像前几天反复发热了。
想起上个周末，刚好是母亲节，前一天你还信誓旦旦地说，要送我一个大蛋糕，草莓口味的。不过，蛋糕虽没有，你却着实送了我一个“特殊的礼物”。
凌晨四点多，你突然开始哼唧着翻动身体。我以为你又做噩梦了，朦胧中，想要伸出手拍拍你的背，但一碰到你的手，却是滚烫滚烫的，我立马觉得不对劲，翻身起来时，你已经呜呜大哭了，继而开始咳嗽呕吐……
我一阵惊慌，难道是新冠？刚听你们班主任老师说，病毒最近又开始活跃了，这么快就中招了？我一边胡乱地想着，一边赶忙把你抱到床边，拿纸巾给你擦嘴。这时候，爸爸也进来了，给你测体温，果不其然，发烧了！
吃了退烧药，你又嗯嗯哼哼了好一会儿，嚷着身上热，要脱衣服。直到我端来脸盆，用温水擦了身体，你才终于沉沉地睡去了。我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你都一直发烧，早上起来，也是懒懒地趴在沙发上，没有胃口，也不想说话。小可怜，我心里叹息道，一边干着不得不做的家务，一边又时不时地从厨房伸出脑袋来，担忧地看看你。
半夜里，你突然地就哭起来，“妈妈，我热”“妈妈，你抱我睡”。那时，我有种又回到三年前的感觉，你频繁夜醒，我倚靠在床边抱着你睡。似乎，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像一叶孤独的小舟，在波涛汹涌的海里，随着风浪沉沉浮浮……
02
说来真的很惭愧，每次你生病，或许因为一种长久积压的疲惫，我总还是忍不住对你发脾气。
前两天，我本想着让你早些睡，这样身体才恢复得快，但你似乎没有想睡的意思。于是，本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我们，又爬起来，来到客厅画汉字。
然而，水写纸铺开，还没写两个字呢，你又像往常那样，拿着被水浸透的毛笔，到处甩，说是下雨。这还不过瘾，我一时没留神，你转眼又拿起整个装水的塑料小桶往布上倒！我一时气上心头，便直接拿手中的毛笔敲了她的手背。
你“哇”的一声哭了，嚷着：“我不要你了，你走，我一个人在这里”。我见你哭了，又有点后悔刚才的举动，假装说：“好的，那我走了啊”，接着故意走向门口。你以为我真走了，又追了过来，带着哭腔说：“不要……你去其他房间。”
我转身走到厨房，准备第二天的早餐。不一会儿，你也搬了小板凳，跟了进来。“小家伙，还生着病呢，我实在不应该那样对你”，这么想着，我更加愧疚了。于是，放下手里的刀，对你说：“来，妈妈抱抱。”
你见我柔软下来，便伏在我的肩膀上说：“妈妈，你刚才那样做是不对的”。“嗯，那你觉得你那样做对不对？”我轻声问你。
你顿了一会儿，委屈巴巴地说：“我想发洪水（把水倒在布上）。”
“哦，然后妈妈想写汉字，你发洪水了，妈妈就没法写了，所以很生气，对不对？”我把你的话补充完，继而意识到你其实并无恶意，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妈妈的做法不对，不应该拿笔敲你的手，对不起呀。”
你重重地“嗯”一声，似乎如释重负。我把你放在小板凳上，继续准备早餐。你依偎在我身边，又拿一只小手绕到我的臂膀上，抬头看我。我也低头看你，一双依旧泪水未干的眼睛，楚楚可怜。然后，我们都笑了，暖意在心底缓缓地流淌着……
03
自从上幼儿园以来，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你隔三差五地就生病的节奏。以至于，突然安逸下来的日子，我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所以，上个周三，当我慢悠悠地坐着地铁，从身边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擦身而过，只为了去看莫奈·梵高的印象派画展时，甚至感觉有些恍惚、不真实。小方姑娘，我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难得拥有，父母健康，儿女可爱，而我可以在一幅画前驻足流连……
你知道，我那么爱一个人东游西逛。尽管成为母亲后，这样的“个人时间”少之又少，但我如今并没有多少遗憾。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因你而变得更加厚重了。
每一次，当你身体里的免疫小军队打败病毒，又实现升级时，我感觉自己也跟着重塑了一遍。你的身体越来越强大，妈妈的心灵也越来越强大。
记得母亲节那天，我在朋友圈发了一段话：
我想说一句感谢。谢谢，那个让我成为母亲的女孩。因你，我愈加地坚韧和柔软。
我还想道一声抱歉。对不起，那个因我而成为母亲的女孩。对你的理解，来得太久太晚。
生命原是一场爱的循环❤️
小方姑娘，我想告诉你：母亲并不伟大，她也会犯错也会自私也会发脾气，她只是用一个平凡人不那么完美的爱，爱着你。
而且，没经过你同意，就将你带到这个世界，要你也一同体验生病的痛楚、经历这人世的“美中不足、好事多磨”。所以，是妈妈要感谢你，谢谢你的陪伴，谢谢你的包容，谢谢你的天真无邪。
等你长大后，也不用想着所谓的回报。因为，你的成长本身，已经带给我们太多太多欢声笑语。
一如昨天傍晚，我在前面小跑着，你在后面嘻嘻笑着追着。我真愿意永远看着你这样的笑脸啊，仿佛雨后初霁，厚厚的云层扯开一块破绽后，露出的那抹纯净的蓝，那么让人心生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