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三次去马场了。
山丹军马场,像是一场悠长而美妙的梦。
第一次去马场,是在2016年的11月,独自一人西北行的时候,在莫高窟遇上了侯哥,他告诉我,在张掖山丹的祁连山脚下,有一个军马场,美得就像是童话。于是,俩人到了张掖后就直奔马场。当时的马场已是冬天,连绵不绝的祁连雪山,一尘不染的蓝天,平静如镜蓝得透澈的鸾鸟湖,还有被冬雪覆盖一路的窟窿峡,我骑着老王的马,一路穿越峡谷和河流,草原的风吹过,我仿佛置身于一个世外桃源,静谧而美妙。
于是我临走时跟老王说,我明年还会再来的,我要过来跟你学习骑马。也许老王接待的十个游客里面,有九个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可是之后再也没有来过。有时候,本应是一句承诺,却往往成了客套。于是,老王也把我说的话当成了客套话,留下微信后我也就离开了马场。
第一次去马场,像大部分游客一样,我只逗留了半天。
再次见到老王,已经是一年以后。
2017年初,我认真地给自己立了一个Flag,今年要学会骑马。9月,我联系上老王,问他是否能教我骑马。老王很高兴地答应了我。我再次来到山丹军马场,这一次,我在马场住了一周。每一天醒来,就是拉开窗帘看看天气,看到是好天气就开开心心地跑去老王家准备骑马。老王就每天带着我这个不太靠谱的徒弟,带上每天不同的游客,奔驰在山丹辽阔的大草原上。
老王很喜欢跟我讲起他因为骑马结交的那些五湖四海的朋友。于是,老潘、老毕、宝哥、刘哥等等的名字在我的脑海里变得越来越耳熟能详。有一天,在马道上走着,老王突然说,你看,那就是老毕。此刻的老毕,穿着帅气逼人的马靴,手挥马鞭,从远处悠闲地过来。于是,我跑上去特热情地喊了一声,老毕你好哇!我现在依然记得老毕当时略微受惊的表情,在茫茫且渺无人烟的大草原上,能遇见人本已不易,还遇上素未谋面却能喊出名字打招呼的人,大概受惊也是正常吧。于是在那一周里,我跟老毕就像是铁打的营盘,陪伴着一批又一批“流水的游客”,在马场上浩浩荡荡地游历草原。
日子也变得尤为简单。蓝天白云下扬鞭驰骋大草原,碰上下雨天的时候,一群人就窝在牧马人家四季如春的小庭院里,烧上一壶热茶,谈天说地聊人生。老王只要安顿好他的马匹,就会跑下来跟我们坐在一起,时不时跟我普及一下骑马的知识。
那一周里,我刷微信的频率,从日常的从早到晚不间断,变成了压根不想看微信。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仿佛从网络时代一下子回到了原始社会,每天不约而同地聚集在牧马人家,三三两两,喜者自留,喝着热茶,有一搭没一搭地摆着龙门阵,舒服、自在。
有一天晚上,来了两位广东的小妹妹。慌慌张张,进来牧马人家之后跟郭老板说,我们在路上撞了一头鹿,怎么办呐!当时我们一群人正在庭院里摆着龙门阵,一听到这消息,一伙人都精神了,郭老板更是眼睛都发亮了,立马张罗着要赶紧去看看能不能捡到宝。于是,一伙人赶紧驱车往回马场的公路上寻找。马场的秋夜已是颇为寒冷,但大家却是心情激动,就像是共同去寻宝一样。
虽然后来一路无获,但一群人的心都变得暖烘烘的。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我离开那天,老毕把我送到大巴车上便开车去加油去了,郭老板和老王帮我把行李放到车上。岂知大巴车延时出发,于是我和小路又屁颠屁颠地跑回牧马人家,郭老板一看,怎么送走的俩人又回来了?!我跟小路笑眯眯地说,大巴车今天不发车了,我俩就不走了。
大巴车出发时,老王开着摩托车跑过来,一直在那守着,我就挥着手跟他说,老王你赶紧去接待游客去吧。然后甩头不忍再看窗外。
最怕是离别。
后来我也没告诉老王,我独自坐在大巴的前排,小路坐在后面的座位,大巴离开马场后,我红着眼,哭了一路。
以至于后来有一天,我做梦梦见自己带着好朋友一块回到张掖,吃着早餐,商量着怎么回马场。醒来后,看到老王一大早给我发的微信,说梦见我回来马场了,四个人一起在马道上骑着马聊着天。
那时候我就明白,马场对于我,已经不是一个旅游景点,它更像是心里的故乡。会一直牵念着。
10月,过得兵荒马乱,在连续无休止地上了一个月班后,身心俱惫。
我跟老王说,我下个月休假,回趟马场。
于是我在11月初再次回到马场,在马场的一周内,遇上马场下了两场雪。第一天下着雪,老王带着我和鹏哥、赵哥三人出去雪中骑行,我坐在马背上,奔跑在马道上,呼啸的北风,漫天的飞雪,草原寂静无声,早已是枯黄的草地上铺上一层银白的雪花,我停下来,看着苍茫的荒芜,聆听着北风吹过,感受着刮在脸上那冰冷的疼,那一刻,我感觉时间是静止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感觉灵魂终于活过来了。
冬天的马场很萧条,没有绿油油的大草原,没有开满山坡的野花,也没有随手可捡的野蘑菇。可是天依然的蓝,雪山依然的连绵,山坡是满眼的枯黄,阳光洒在漫山遍野中,折射出不同维度的金黄。山峦层层重叠,还有那冬日的北风,带着凛冽的寒冷和特有的清新,让人感觉清醒而锋利。
用鹏哥的话就是,山丹马场太美了,每个季节都是不一样的美!
在这里,睡眠质量总会出奇的好,每天早上听着马场特有的广播苏醒,没有梦魔的缠绕,醒来便是精神抖擞。
冬天的马场,很多餐馆均已不营业。就连牧马人家的郭老板,也回武威过冬去了。于是,第一天到马场后,我们就买好了一箱泡面,作为应急之选。所以有时候醒来,赵哥也已经泡好方便面,吼着招呼我赶紧过来吃早餐。几个人的革命情谊,是从一盒盒方便面中建立起来的。到了后面几天,革命小分队均已回兰州,只剩下我和老王相依为命,老王每天给我煮面,我吃得津津有味,他看着我吃,就笑着说,你不挑食真是太好了,我做的饭老潘都吃不下。
马场人的口味,我也是一吃如故,从来没有不良反应。但每次从马场回到家,必是腹泻水土不服,以至于老毕都忍不住笑我,说我就该回马场去。
这一周里,基于鹏哥为中心建立的革命小分队,在周末迎来传说中的宝爷后,一行八人成功在鸾鸟湖边架起火炉吃了一顿野外秘制火锅,宝爷特别幽默搞笑很“活宝”,赵哥很是勤劳能干且贴心,鹏哥“帅得逆天”也细心有耐性,虽然迎着零下N度的室外温,也因为火锅的温度而变得特别温暖。
有时候回忆之所以美好而深刻,一定是有着一些特别鲜活而温暖的人吧。
很多人的名字,我都是从老王的口中得知,当我在马场真切地认识到他们的时候,都会感觉很温暖。
人的一生如果可以过得很简单,但也能收获到一些真切而美好的回忆,能遇见一些真诚而温暖的人,大概也就很不错了。
当然,因为年初给自己立下的Flag,我也很在意自己的骑马能不能出师。这一次,在临离开马场的那天,在老王家里我一边喝着酥油茶,一边听着老王跟我说,你明年来帮我训生马吧。
我眼睛发亮,说,我真的可以么?!
老王说,可以的,你来试试。
于是,老王把我送上大巴车后,他准备下车时,说,明年见!
我开心地笑了,说,明年见!
这一次,没有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