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边摊,等那一份不掺水的幸福

小区楼下的面馆很多,但我独爱路边上转角的那一家,说是小面馆,它其实就是路边的一个小推车,小推车很小,也很大。

小推车不过是一平米的大小,容纳的东西却不计其数。小推车的右边是一口大锅,大锅用来煮面煮饺子。煮好后,还会往里丢进一大把菜叶子。小推车的左边是一个透明的玻璃柜子,柜子的门是朝里开的。柜子有两层,最上层放着面,饺子和抄手。

面有三种,都分别用塑料袋装着,一种是稍细的面,重庆小面用的那种。另一种是韭菜叶的,稍稍宽一点。最后一种俗称为宽面,比韭菜叶还要宽。柜子的最底层放着各种调料,在重庆吃面,辣椒是必不可少的。辣椒是用一个稍大的不锈钢碗装着,我从玻璃柜子朝里看,碗里漂浮着一层红油,红油上浮着白色的芝麻,一勺舀下去,白色的芝麻便随着红油在碗里一圈圈打转。

碗的旁边是各种小小的陶瓷碗,调味盐,味精,碾碎了的花生米,被切成一小节一小节的小葱和香菜都分别放在小碗里。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一大锅浓浓的杂酱,肉末裹着绛红的酱在汤汁里冒出隐隐约约的影子,酱汁浓稠,肉末呈香,让看的人整个胃都跟着荡漾起来。

小推车两旁,一左一右摆放着两张木桌子,几个塑料凳子。小推车上面撑着一个大伞,大伞很大,能遮住所有的木桌子和塑料凳子。有时遇到天下雨,小雨会往里飘,大伞遮不住,老板和老板娘就会把桌子和凳子往中间挪一挪。

小面馆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40多岁的样子。到这里吃面的人大多都是熟客, 偶尔会听到阿姨和他们寒暄几句。大多数时候都是阿姨在大锅前忙前忙后,叔叔则负责收碗筷,擦桌子。也遇到过叔叔在大锅前打调料,笨拙的样子被阿姨絮絮叨叨数落了好几次之后,叔叔则委屈的像个孩子,拿着抹布又重新开始去擦桌子。

因为我常去,久而久之,和阿姨叔叔也都熟络了。也会在吃饭间隙聊聊天,谈谈重庆的天气老下雨,重庆的交通在早上特堵车,每天下班不管多晚,我总要去那家小面馆,点一份我最爱的干溜杂酱面。

所谓干溜杂酱面,也称干杂,就是普通的杂酱面,只不过不加汤底罢了。有时下班早,去的时候小推车旁围了一圈人,我也不急。就在一旁静静的等着,等人散的差不多时,才轻声对阿姨说,阿姨,我还是一份干溜杂酱面。

阿姨抬起头,笑笑,你这傻丫头,是不是又等很久了。

我也笑笑,说没呢,阿姨,我也刚来。

阿姨招呼着我坐,说一会儿就好。我则静静的坐在一旁看阿姨,阿姨和往常一样,头发在后脑勺随意的挽了个发髻,胸前系着一个灰白的围裙,围裙的颜色有些旧了,上面有些星星点点的污渍。大锅里沸腾的水不断冒着热气,阿姨将小面放进锅里,白色的热气打在他的脸上,阿姨稍稍别过脸,用长长的筷子将锅里的面条均匀散开。

然后阿姨开始为我打底料,左手拿着白色的陶瓷大碗,右手麻利的将盐,花生,碎花椒,蒜末......勾进碗里,再舀上一大勺满满的红辣椒油,底料这样算是完成了,最后抓起一把菜叶子放进锅里烫。面条挑进碗里,这时菜叶子也差不多熟的正好。淡黄色的面条配上墨绿色的菜叶,最后淋上浓郁的杂酱。这时候阿姨就会端上我爱的杂酱放到我的面前。

杂酱的最底层是调好的佐料,最上层铺满了枣红色的杂酱。吃杂酱之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将其搅拌均匀,让杂酱的浓稠与佐料的咸辣混合,这样吃起来才更为爽口。

我用筷子夹起一大口面条就往嘴里送,杂酱因为炸的较干,所以吃起来一点儿都不油腻。面条不软也不硬,恰到好处的口感。菜叶子裹着辣椒,香油也被裹上,看上去亮亮的一层。我吃杂酱面最大的乐趣便是在面条里挑被碾碎的花生米,轻轻咬一下,嘎吱脆。自从有一次被阿姨瞧见之后,他总会在打底料时,多为我舀一勺满满的花生米。

我喜欢吃阿姨家的杂酱面,我吃杂酱不爱加汤底,只爱吃干杂。

后来几日,我因为工作的原因去了外地出差。再回来时,小推车依旧靠在转角的小角落里,大伞也被折叠好安安静静的躺在小推车的一旁,却不见阿姨在小推车旁忙前忙后的身影。可能是阿姨家里有急事,我在心里默默这样安慰自己。

如今两个月过去了,阿姨再也没有来过,小推车上盖着的布也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我不知道阿姨还来不来。兴许会来,因为小推车都还在呢。兴许不会来,因为时间都过去了好久。

每天上班和下班,我都会习惯性的往转角处张望,可是再也没看到过小推车上撑起的大伞,再也没看到过总是系着灰白围裙的阿姨。不知道阿姨,你还能不能记起我,一位总爱吃干溜杂酱面的姑娘。对了,那位姑娘,还爱吃杂酱面里的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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