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我是遥遥
茑萝花是柔弱的,却带着一股韧性,她竭力攀援着,去争夺那宝贵的第一缕晨曦。
母亲本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女子,却因为父亲的缘故历经坎坷,迎受了政治风暴,在整个青春岁月中辗转往复地奔波在路上。母亲辛劳一生,却是孤寂一生;守着善良沉默这堆金子,依旧清贫如故;年过半百,却是心同赤子,善良到近乎愚昧的程度。我为母亲歌吟的同时,也在为她叹息。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各地公社大办食堂。17岁的母亲正值芳草抽芽的时节,是一位婀娜少女。20出头的父亲是地区下乡来协办食堂的干部,他喜欢一头扎进小说书里,满脑子奇异的幻想。
外婆家坐落在黔东高高的山坡上,生存条件极度贫乏,没有河流,种的是望天田。全村30多户人家吃、用的水全依赖一口井。水井在山脚下。家家的房屋依山而建,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峰岭上。
父亲志在必得地来外婆家提亲,没想到被外公一口回绝:父亲家在粤东的海边,太远了。而母亲是外公唯一的宝贝闺女,怎么舍得她远嫁呢?父亲只好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小屋,怒气冲冲地抓过笔便瞎写:总有一天,我要烧了他家的房子!表明了决不放弃的决心。
父亲再次来提亲。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一年的正月初六,父亲宰了两只鸭,与母亲成婚了。
父亲放弃地区干部的工作,伐木造屋,赤脚挑担,当起了农民。父亲的志向其实远不止于此,他一直梦想被公社推荐成为工农兵大学生,后未能如愿。他是那样地害怕他的梦之芽就此深埋,于是,携母亲及我的大哥阿宝、二哥到广东老家来了。
粤北某炼钢厂招工,招来了几乎是寄人篱下的我的父亲母亲。小姑也来帮着我母亲照看孩子。本身也只是个孩子的姑姑年方12岁,她一时疏忽弄丢了我的大哥。三岁的阿宝在河边玩耍,失足栽倒被河水卷去。我父亲闻讯跳下河去追寻,抱回来的阿宝已经浑身冰凉。我母亲声嘶力竭地哭着唤着,可再也唤不醒他们可爱的阿宝了。
光阴荏苒,时过境迁。我的父母仍然心有余痛,及至后来,从二哥到姐姐、我及弟弟,名字里都带有一个“宝”字。
二哥一周岁时,“文革”开始了。远处岭南一隅的炼钢厂也疯狂地席卷进去。“最高指示”天天下达,派性斗争如火如荼。人,一夜之间变成了狼。据说,在汹涌澎湃的珠江边,一个无辜的人会莫名其妙地被疯狂的人们抛到江里去。无所谓阶级仇恨,又谈得上什么法治呢?
“文攻武斗”白热化,我父亲所在的“东风派”被死对头“红旗派”压制住了。作为“坏头头”的我的父亲被关押,严刑拷打。每天,由身怀六甲的我母亲携年幼的二哥给禁闭中的父亲送吃的。
这一年的九月初十,我父亲仍被“红旗派”的人押着干活去了,未能留在家里照料即将临盆的母亲。我母亲阵痛愈来愈密了,[泣不成声]可是在举目无亲的异乡,身边没有一个贴心的人,谁来疼她,谁来看一看这位最需要呵护的女子呢?阵痛中的母亲在地上铺下麻袋当垫子,把不懂事的二哥唤进家里,插上门。经过一番痛苦的煎熬,我苦命的姐姐呱呱坠地了,我姐姐粉嫩的小小身躯在麻袋上滚着蠕动着哭叫,我母亲用一块柔软的旧布给姐姐盖上,她也就不哭了。不到四岁的二哥看到地上添了一个小妹妹,旁边有一小滩殷红的血,心里模糊地恐惧起来。
邻家的老太太是第一个进来抱起我姐姐的。她请人喊来我的父亲。我父亲这才被“红旗派”的人“恩准”放回探视照顾与死神搏斗了一番的妻儿。那时,院里的茑萝花已爬上窗台并开花了。
四年过去了。我父亲所在的“东风派”一直处于下风,在人命如草的“特定年代”,我父亲“同一个战壕的战友”被打死的有好几个。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父亲决定“越狱”逃走。刚跑到一座石桥上,死对头追上来了并扯出枪。黝黑的枪口对准了我父亲。我母亲急了,扑上去护在我父亲面前。当时,我母亲腹中已怀有我。对方一看是个大肚婆挡着“敌人”,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收枪放行。
我的父亲面对混沌状态中的动乱局面,举目一片迷茫的“红色海洋”,何去何从?到西南山区去吧!他跟我母亲说。那儿有外婆家,或许是块可以依托的安身之处。
母亲笑着答应,慢慢地跟着父亲走。我母亲在我的心目中似乎永远都是那样,和善的面容微笑着,她分扎着两把垂到肩上的麻花辫,像一朵颤巍巍地吐蕊乍放的茑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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