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在小区楼下碰见一辆载着花圈的车,料想是小区某位老人落叶归根。搬到这小区近一年,还是第一次撞见,暗暗告诉自己“升官发财,是喜事”。
晚上睡前又得知好友的姑姑今日离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我只是发了声叹息。好友反倒安慰我说,“没事,解脱也好”。听完自己却无法入眠。这位姑姑我也曾见过几次,热情大方,爱说笑。好友说,姑姑得病至今已花光家里积蓄,病人痛苦,亲人也痛苦。
童年时,只要楼里有人去世,我就立马变胆小。白天不敢在楼里乱跑,看到白色的麻衣就起鸡皮疙瘩,觉得神秘又可怕。按老家的风俗,人死了,凡是上了寿的,都要把尸体停放在大门侧边两到三天后,才能下土安葬。而土楼的厕所又都在楼房外面,远的要两三百米,近的起码也要绕出大门。每每要上厕所,不敢从大门走,每次都从小门绕到田里,走个几百米的田埂,再原路返回。
更让人可怕的是夜里。爸妈都要去帮忙到十点,夜里又是哀乐唱得最响的时候。而我在六七点钟就洗完澡上了床,独自一个人在房间,不敢关灯,手握遥控器硬把电视开到最大声,实在是困了,也不敢睡。一边听着哀乐,一边把头埋进被子里,蒙到满头大汗,再掀开被子的一角透透气,顺便偷看一眼电视还是不是开着,一直重复等到爸妈忙完。
说来也奇怪,等到奶奶去世以后,我就不再害怕死人,总觉得她冥冥之中会保护我。
奶奶死的时候我十一岁,大家说她很为子孙着想,因为她死得很快,没有让我们为她端尿和屎。早上八点多的时候摔倒,当晚十一点多就走了。葬礼结束后,爸爸说以后不能哭了,只能笑。
我的奶奶最疼我,她每次都喊我乖乖。而我,那个时候只懂得依恋她,却不懂得守护她。她摔倒的那天上午,我跟大姑和哥哥坐在奶奶房间门口,大姑问我,“奶奶最疼你了,你说她会不会好起来。”我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回答不知道,也许是我害怕了,这是我活到现在最后悔的一句话。也许我说她会好,她就真的会好。
我记得我最幼稚的想法,被爸爸训了,躲在三楼破旧的屋子,想着世界上奶奶对我最好,有一天奶奶要是死了,我就从三楼跳下去,如果我有枪,我就边跳楼边开枪。(因为深受电视剧的祸害,才有这种想法,大家不要笑我,很明显,我真的只是想想而已。)
年岁愈长,愈能看到更多生离死别。渐渐地对死亡也没有了年幼时的恐惧。这几年,经历了好几次亲人离死神很近的日子,每个阶段都睡不好,都会长出白头发,下意识地唉声叹气。
每个人,虽说是独立的但又不是独立的,尤其是生死,更不只是本人的事情。你出生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人在哭,大家都为你笑;而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为你哭。其实想想,也许死也并不那么可怕,寿终正寝是好事,半生病死也是命,生的时候好好做人,死的时候也不怕鬼魂,怕只怕你所爱的人先死,或者你先死担心你爱的人,所以,活着的时候,别任性,要好好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