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远观独寂寞
文/王莉
清荷远观独寂寞。我是怀着莫名的心绪写下这几个字的。
写下这行字,是因为重读红楼又读到了林黛玉的这首《葬花辞》。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清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着处;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黛玉的葬花辞读过多遍,常读常新。当下,我的眼里,黛玉是一支遗世独立的清荷。我想说,黛玉葬的哪里是风中落花,分明是她的寂寞。
红楼有描述:“无事闷坐,不是愁眉,便是泪眼,且好端端地不知为什么,常常的便自泪自叹。先时还有人解劝,或怕他思父母,想家乡。受了委屈,只得用话宽慰解劝,谁知后来一年一月的竟常常如此,把这个样儿看惯,也都不理论了。”
寂寞是黛玉的生活常态。
探究黛玉寂寞的根源,我以为首选原因是她没有朋友。
诺大的红楼园子,除了宝玉,有谁能懂她,有谁能听她心语低述?没有。
黛玉活得很累,活得不快乐。因为她的直率尖刻,因为她的不圆滑。她没有朋友。就连那温柔敦厚的宝钗无意间听了别人的私密话语,怕惹上是非,都想着嫁祸于她。
可是,没有朋友,这怎么了得?!朋友在一个人的生活中很重要。朋友是什么?朋友是严冬融化冰雪的那一抹阳光,是暗夜驱散迷雾的那一盏灯火。朋友可以宽慰你郁闷的心怀,朋友可以分担你的忧愁。
黛玉不明白这一点。她不懂得朋友多了路好走。和人相处显得非常笨拙。贾府的下人,都知道她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对她不是敬而远之,就是背后乱嚼舌头,搬弄是非。
就这样,她把自己这样一个满身清雅之气的女孩儿,推到旋舞的风中,如同一片叶子随风起起落落,一个人扛起生活中所有的问题。
其二,黛玉太多愁善感,太忧郁,心理不健康。这是她爱情失败的死穴,所以她只有寂寞痛苦而死。
你想啊,一个人经常哭哭啼啼,悲悲戚戚,谁受得了呢?宝玉虽然因为爱着黛玉,处处让着黛玉,哄着黛玉,但也难保证两人爱情的天空永远阳光灿烂。
也正是由于长期忧郁伤感,黛玉时常抱病柔弱不堪,连贾母都叹恐怕不是寿命长的人,给宝玉选择媳妇儿,偏偏看好那个有生着丰腴玉肌,温柔敦厚,善解人意的薛宝钗。
第一次读红楼的时候,我还是个初中生,读到宝玉娶宝姐姐为妻,而黛玉气绝仙逝的情节,不免为黛玉掬一把同情的眼泪。同时也很是疑惑:黛玉,这么有才华,这么美丽,为什么没有一个好的归宿呢?
成年后,因听到一学者闲谈红楼人物时放言:娶妻当如薛宝钗。于是再度捧读红楼。
我似乎也有了同感。吟哦着“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我想,林黛玉,如果生活在当今时代,仍然不改初衷,坚守自己的独特个性,那么,她这个美女恐怕真的要做剩女了。
果不其然,偶尔浏览报章,看到一个对男大学生的专项调查:如果让你在金陵十二钗中选一位意中人,你会选谁?结果只有2%的人选择林黛玉。林黛玉真格是寂寞到家了。
和黛玉相比,看看现在咱周围的美女,那已经是冰火两重天。她们从小就听大人们说,女孩子有张漂亮的脸,就是一张有用文凭,她们懂得充分利用这个得天独厚的资源,把自己的生活拿捏得风生水起。她们的生活多精彩啊。出门有人给开靓车,吃饭有人席设酒店,哭了有人给递上一方纸巾,情人节有人送玫瑰,生日有人张罗party,被快乐和宠爱包围,被多少颗心多少双眼追随着,幸福得如同女皇……
美女林黛玉,她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卓然不凡,并且没有侵染仕途经济的污浊。她过于真过于纯,如同立于池塘的一支清荷,独秀于红尘间,不染人间烟火,不着世俗微尘。她永远不可能像薛宝钗那样洞察世事,人情练达,她只能饮尽寂寞,消隐于俗世。
花自飘零水自流,如今再无潇湘子。
美丽的清荷,远观可以,把玩或者效仿,谁真正能做到呢?也许有人想,但这很难。
清荷,栖息在现世人们的梦里,只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偶尔作为风雅的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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