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我更喜好小房间，不仅是因为方便打扫，更因为它圈起来的范围不大，这样对于我，会有抑制购物的心理暗示。

而小空间带来的安全感也是美妙的：一张床，一张落在脚边的工作台，一面书架，我觉得对于感知生活，这些物品已经非常饱满了。

自从搬家后，新的房间变大了。我也考虑过原本的房间构架，套到新房间里会不会显得太空了，为此，是否要添置新的物品，也烦扰过我一段时间。

今晚的故事轻松却引人思考。我很喜欢许旺旺的插画，足够可爱，足够猥琐，书签也把小童话的隐晦寓意表达出来了。如果你们有不同的看法，欢迎分享给我。

book君

****插画：许旺旺****

壁 中 空 橱
猪 月****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不会相信这种疯狂的装修结构居然可以毫不遮掩地出现在人类家中。先前，我只是好奇听言，隔壁的捣蛋孩子会翻爬在墙头，对着北面房门新搬来的姑娘喊话：“奇怪奇怪真奇怪！白房门里藏妖怪！”

“怎么奇怪了？”我好奇地走上去问道。

那时正是夏日转入秋天，是家家户户打瞌睡的季节。我唐突的出现把一个孩子吓得一激灵。

“吓死人！”他不满意地一边冲我叫嚷，一边把嘴里嚼的黏白的泡泡糖朝我吐过来，“你这个吓人精！” 我扮了个鬼脸走近，他们却露出一副被打扰了领土的不满表情，随后跳下地来。

“我们想摘她院里的浆果，结果一不小心翻到了她家房顶天窗上，嗬！可吓人了里头……” 其中话多的小胖子忍不住向我说起来。

“闭嘴！你别说这个探险的秘密给外人！” 黑瘦的高个子男孩左张右望地捂住了小胖子的嘴。

“她家是个蜂窝！” 小胖子挣脱了同伴嬉笑地喊着跑起来。

秋天的风凉凉地打消一步三摇的梦，孩子的语言最接近梦话，太过旺盛的想象力都越过了事物的本质，不可相信。

我在矮墙檐下呆站一会，望着那扇白房门。

片刻之后，我绕到圆茄树旁摘下三颗茄子盘算起了晚饭，“三点半了，五点钟开饭，不做来不及了。”我像平常一样念叨着，看着钟表走向厨房，“茄子三颗，白蒜一瓣，红辣椒一根……” 那天的时间过得非常凝固，与别日的感觉不大相似，我的行动非常迟缓，像被某些失修的钟表链条绊住，也像有准备地在等一个人带着谜团出现。

四点整，蒜子没有剁好，房门却被敲响，这是我搬来这个陌生街道的头一遭。

说实话，除了那群孩子，我没有见过别的邻居，他们行色匆匆的样子面目模糊，只能够被称为瞬间剪影。

“我的番茄用完了，正好少了一个，你有番茄吗？我的凉拌做不完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北面白房门的那位姑娘，精瘦白净。她难为情地对我挠挠头发，眨眨眼睛。 我有点儿犹豫，还是转身进屋取给她一颗：“我也只能给你匀这一颗。” 近邻互相帮助可是自幼懂得的训导。

“谢谢啊。” 她眼睛里露出了兴奋，却带着种倦懒，声音里的感激听起来客套的太真诚，像排练好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吝啬大王。”她一秒不犹豫地回答我，又补充了一句，“ 这个名字，只有我有！”

那个秋天转冷起风的时候，她已经连续十天频繁地出现在我家的门口，眨着眼管我要不同的食物，时间也不再是以前拘谨的四点整。 她是个健谈的姑娘，每次接了食物后，她都会准备一个杂乱无章的故事：从她那弥漫着古朴臭气的贫穷家乡，讲到一年结三次果子的浆果树，固执的朋友，甚至是她上周在下水道井盖上被卡掉的鞋跟……

她讲着它们，仿佛在细数着一座花园，但这座花园是一张柔软芳香的铁丝网，包裹着中心——她。她从不讲自己的故事，不邀请人进入她的中心，从来只是摘下花园的叶子和花朵生疏礼貌地送给陌生的人。

一来一往的时间长了，吝啬大王慢慢把晚饭地点也挪到了我家，我们的食物友情开始被院子里的糟糕孩子们知晓。他们开始看到我就跑得远远的：“ 你和大怪物在一起啦！你马上要住进蜂窝里变妖怪啦！”

“她的房子里到底藏着什么呢？”我一直保持着好奇，但却不好意思开口。

这孩子般的试探心让我想要极力压低它，它显得和年龄格格不入，并让我莫名地感到轻微羞耻。直到一天，好奇心膨胀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我忍不住在饭桌上，和这个自称吝啬大王的姑娘提起：“我还没有去过你家呢。” 我以为她会略作推脱，可是她丝毫不迟疑地立马端起饭碗往外走，“好呀，剩下半碗饭去我家吃吧，不过我家里现在窘迫得不得了，我可没有东西招待你。”

“你这个疯子！” 我站在她推开的房门后叫出声音。

我在想，哪怕再贫穷，她也不会落得家徒四壁。走进那座小小的房子后，发现里面被橱柜空格细细密密地镶满了，那是一座疯狂的巢穴。

“一周我需要穿7套衣服，吃21顿饭，看2本书，2场电影，那么一个月是28套衣服，84顿饭，8本书和8场电影，一年下来，要有1008个格子装食物，360个格子给衣服，各96个格子给书和电影还有别的消遣......” 不等我发问，她的话语就像熟透的豌豆果实般利落而下。

她正在为着这自己这惊异的创举滔滔不绝的自豪着。但是她忘记了当时想要流落我家时，提出的绝口不谈的苦衷：她的精打细算遭遇了严重的失败，她开始入不敷出了。

她对生活计算严苛：那一格的番茄，刚好作一餐；这一格的报纸小说，正好可以避免过度阅读。

可无法回避的是，她常常在用着这格的时候，就忍不住去偷来下一格的东西了。

她是个小偷。 她告诉我，今年春天开始，她的格子在十七天里，见过三十一次底。

“你看我的生活，多么有条理，可今年不注意，家里好像还进了贼，只能变成这幅惨模样，我只好混进你家去了。” 我点点头，一言不发走出她的房子，锁上自己的房门，降下窗帘。我感受到震动，因为我发现了相似的人类，她虚假却也直率。不像我，我掀开壁纸，壁纸后面藏了满墙的格子。

格子里本来也有满满的食物，但因为吝啬大王这个贼，半面墙壁早已空空如也。

我们入不敷出的原因，不单是因为欲望无法自控，而忍不住破坏规律，从而导致食物和消遣时间的短缺。关键点在于，我们分类时所产生的重大失误：我们忽略了主体感情这一令人厌烦的存在。比如说我想要用掉它，想要吃掉它，有时候是不受控的。

我因为吝啬大王这个贼，早已空去半面墙壁。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潜入别人家中，当起别人口中的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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