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清明时节泪纷纷

4月2号的时候觉得很心烦晚上哭了好长时间,

4月4号的时候我给大姐打电话,大姐说大爷昨天昏迷不醒,今天又清醒了,状态还不错,我忙于搬家,离职,乱糟糟一堆事情,没有太在意大姐的话

4月4号下午我们把家搬到了卢沟桥,

4月5号身体不舒服,睡了一整天

4月6号从不关机的我一直到12点开机,刚开机不久老杨便打来电话:大爷没了


大爷是30年出生,有过老婆有过儿子有过女儿,不过不到30岁的时候就都没了,剩下的人生几乎都是自己过,原来我们都在村子里的时候大爷和我们一个院子生活,和我的父亲吵了一辈子架,在我父亲最困难的时候,不但不伸出援手还冷嘲热讽,也从不关心我们。

最后我们陆续走出了村子,2005年连吵了一辈子架的父亲也离开了村子,一亩多地的大院子就留下了大爷一个人,驼着背逛进逛出。2008年的时候大爷崴着了脚,在大家的劝说下去了敬老院,不过呆了不长时间就找了很多借口不愿意待下去了,可能那个时候大爷还寄希望于我哥,想去我哥家度过他剩余的人生


2008年大爷已经78岁了,在哥家呆的日子已经拄着拐棍了,但是任然会给哥打扫院子,帮他锄草,还打算帮我哥放羊,在我哥家呆了一个多月后,还是又回到了老村子,那个时候哥只有一间房子,一个小炕,加之大爷怪戾的性格。最后从哥家走的时候及其的不情愿和为难,和哥说:你给我盖个小房子吧,我就和你在这里呆着。


我现在每次想起大爷说的这句话的时候就觉得心酸, 一辈子都不想麻烦别人的人是在怎样的一种心境下说出那样哀求的话

我哥说起这段时光的时候,总是说:“我那个时候条件不好,如果像现在,我肯定会留下他的,当时我总觉的姑姑可能会找麻烦,那个时候的想法啊。。”是啊,我们都太年轻,成熟的太晚,想的太单纯。


后来大爷回了老村子,怎么劝说都不肯卖掉他的骡子,任然种地,但是开始不做饭,实在坚持不下的时候才胡乱弄点吃的,晚上有时候也干脆不回去就在外边睡觉,这都是后来听姐姐们说的。可能哥的拒绝对他来说是一种绝望


后来大爷崴着的脚开始疼,开始住院,医院诊断为营养不良加骨髓炎,大爷开始盼望叔叔来看他,把他带回山西老家,希望他死后能回到老家被安葬到爷爷的身边。叔叔和姑姑都回来陪了他一段时间,期间大姐每天送饭,忙进忙出,我和三姐在电话里心疼大姐,又不好意思向大姐打听大爷的情况(在大爷最后的那2,3年一直是大姐辛苦照顾),经常打电话唏嘘感慨自己的无能为力,哽咽挂电话。


出院后,脚稍微好些,但大爷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了,姐姐们开始每周往老村送一次东西,即便这样到最后他还是连热饭的精力也没有了,那个夏天他的身体被彻底摧垮了。

再后来一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喝的大爷花200块钱扯了100折孝布,和大姐说:等我死了,你们一定要给我戴个孝,我现在经常回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大爷最后的时光是父亲陪他走完的,感觉快不行的时候父亲对他说:你把该穿的都穿好吧,要不走个光身子,(因为大爷最后的日子大小便已经不能自理了),大爷对我父亲说:你不要给我穿,穿好了我到时候又拉了裤子上,你让我进棺材的时候穿身干净衣服,我让你穿的时候你再穿。父亲问:你想吃点什么?他说:我褥子底有5块钱,你给我买根雪糕吃吧。父亲说:你其他地方还有钱吗?走的时候交代一下,他说:我只有这5块钱了,然后别过头没再说话。临终前他一直念叨我三姐,因为三姐一直就对大爷很好,三姐对所有人都很好,父亲说:你不用再等了,孩子们都回不来了,该走就走吧。然后大爷再也没说话,永远的没说话。其实父亲不知道因为没打通电话,我三姐已经在回家的车上,而且还有30分钟就能到家,因此当听说大爷没了的时候,三姐嚎啕大哭

三姐后来和我说:她看到遗体的时候大爷还和活着的时候一样,还是过去那张生气的样子的脸,当她打算给他檫干净手的时候发现大爷的手指甲快有一寸长,然后三姐一个一个的给他剪掉,说这个事的时候三姐在哭,在剪的时候她的心情该是多难过,她这一辈子的遗憾算是留下了,四姐遗憾清明节的时候没去看他,大姐遗憾在他临走的时候应该在他身边。。。。。姐夫说:“现在哭的再难有什么用,活着的时候你把钱拿回来我帮你让他享福”这是最直接的遗憾。

他去世后,丧事办得比他要求的和预想的都要好的多得多,但是谁都知道那又有什么用。


父辈这几个老姊妹:大爷一辈子活得太真实率性而不思考,我父亲善良没有远见,三叔节俭有想法,姑姑精于算计。大爷和我父亲打了一辈子的仗,不像哥兄弟,看上去叔叔和姑姑姊妹情深,但他们俩和我父亲的关系又很疏离,在他们看来可能父亲太笨或者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总之大爷的离开也剪断了联系他们关系的一条线。

父亲说的一句话让我很难忘记,他说:老姊妹们搬开豁豁(hua)就快了。光听就句话就是忍不住的眼泪。

大爷没了,这次真的连个大爷也没了。比起睡一觉起来就没有了的人,他受了太多的罪,最后大家都说:已经很好了,比起其他老头已经很好了。


如果还有来生,我还是希望他能有个自己的孩子,能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照顾的更周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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