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养生大爷

一根红线穿过铜钱方孔，曲折地绕了几个圈，算是稳稳当当的了。

莫苓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硬是把自己的脚丫子给抬高，看清了妈妈给自己脚踝套上的铜钱。顿时一脸无语。

      “妈，都什么时代了，还这么迷信，套上这个我就能幸运才怪呢。”莫苓不耐地扯着红线打结出多出的线，不觉绳子竟要松掉。

        莫母眼疾手快，重新系好绳子后，不留情地给了莫苓一个头上爆栗。

      “之前都说了，不准弄掉了这铜钱，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当成耳旁风是不是?” 说着也不顾莫苓捂着脑壳叫疼的模样，梳理了一下红绳，“你呀你，就是不听话。最近你运气不太好，我特地去为你求了这保佑铜钱，你可别没两天就给我弄丢了。” 

      “知道啦知道啦。” 莫苓装作受不了状，嬉笑着放下脚踝，逃过母亲接下来的啰里啰嗦，急急穿上鞋子就跑了。只留母亲还在一边整理，一边嘟囔。

      自十八岁生日来临的前一个星期，莫苓就开始莫名倒霉起来，还总能听到笛子声和树叶作响声，玄乎得很。于是莫母无奈求助看花算命的大师，大师神神叨叨，结果讲了一通，说可能是因为有执念在作祟，冲撞命格引起的运势低落。而至于是什么执念就不得而知了。顺利度过生日就好，否则嘛......一听这个，莫母差点跳起来。还是大师有手段，给了一枚铜钱让系着，才勉强安慰住莫母的心，最后还嘱咐道，老夫算了几卦，这执念与这枚铜钱有大关联，若遗弃则执念难解，万不可遗失。莫母自是诺诺应着。

      蝉鸣阵阵，已是入暑。

      莫苓正值暑假期，往年这时候她都是要去旅游的，但今年她决定随父亲回老家避暑。

      “你这孩子，以往都是往名胜古迹跑，怎么想起回老家了呀?”莫父坐在沙发上，一边按着手中的遥控器，一边回头望着莫苓，笑着问。

莫苓微眯着眼笑，不答。

      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爸爸提出要去老家时，内心升起难以言喻的期待情绪。就那么脱口而出告诉爸爸自己也想去。

      “其实就是好奇嘛，我可是从来没回过老家呀。”莫苓敷衍着老爸的疑问。

      “哈哈哈你这丫头，哪里是从没去过呢，你小时候我可是带你回去过的。可能你那个时候太小了，记不住了吧。”

      欸?我去过老家?小时候?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莫苓有些惊讶。

      “不过没关系，爸爸带你重访旧地，你肯定会有印象的。”莫父看女儿一脸迷茫，轻拍了下莫苓的头以示安慰。

      “嗯，好。”

      老家呀，真的没有一点印象呢。

      出发前晚。

      夜出奇的静，家人都睡着了。只有莫苓睡意寥寥，白天父亲的话果然让她很是在意。以前去过的地方没有记忆的话，确实很遗憾啊。

    想到心烦，莫苓不自觉蹬了下腿，脚踝和床边的简易书架碰了下。“叮---”清脆一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大声，惊了莫苓。原来是脚踝上的铜钱，与不锈钢书架击碰在一起。没有想象中的痛感袭来，反倒铜钱经此一击，开始震动，又逐渐平息，只余些许麻意。莫苓反应过来，急急打开床头灯，稍微适应光线后，抬起脚踝察看那枚铜钱。

莫苓生怕撞坏了这枚铜钱，莫母的唠叨可不是那么好挨的。

      手指拈起小巧钱身，依旧是暗铜色古朴光泽，翻转仔细瞧了，无甚损坏处，莫苓才算舒了口气。正欲放下，莫苓看到铜钱上的字，有些模糊，却不难分辨出。

      竹字头……嗯……是筠字?还是隶书的字体，竹子的那个字吗?一般的铜钱不是都会写招财进宝啥的嘛?嗯……反面嘛，是竹子的画欸，这枚铜钱刻工倒是不错。不过这指的什么意思啊?老妈到底找的什么大师啊，好可疑……莫苓暗自腹诽。

      “算了，明天还要回老家。”莫苓重新躺下，决定安心睡觉。

夜沉静如水。

      不久时，莫苓入浅眠。意识模糊处，一片青色衣角拂过，耳旁似有竹笛音韵，伴随树叶窸窣入梦。

      既宁静，又令人怀念。

      收拾一番，莫苓和父母乘车前往离家约两个小时车程距离的老家。

刚开始还顺利的路，到快接近村落山前时就颠簸起来，车子起起伏伏摇摇摆摆，莫苓只觉得肚里翻江倒海，晕得脑壳疼，只求快点到。

车子开上一条铺好的石砾路，这才平稳些。

      “哎，丫头，你看，还记得这里不，小时候你来这里玩过呀。”坐在驾驶座上的父亲很是愉悦，手指夹下嘴边的香烟，手肘靠上车窗，放慢车速。

      “是吗……”

      莫苓一时忘了晕车的恶心，抬头望着窗外路边景色。

      像是许多农间道路风景，一边是平缓的土坡，坡上绿意盎然，野花星星点点；一边是清澈见底的小溪，鹅卵石遍布。

倒是眼熟。

      莫苓望着不远处风牵动的树，不知怎的就回想起了昨晚朦胧间的场景。

      青衣，竹笛……竹……

      莫苓偶觉脚踝有点麻意，只穿了凉鞋的她，很快就看到了不知何时已经翻转一面的铜钱，钱面正是那个隶书字体的“筠”字。莫苓看到铜钱仿佛闪了一下，在看却是没有了。

      哎?刚才那个铜钱是亮了吧?怎么回事?幻觉吗?

      莫苓现在不仅怀疑自己的记忆，还怀疑自己的眼睛……正准备重新察看铜钱时，车子停了。

      已不是刚才的田野土路，车子在一片小树林后停下了。看路标的儒村，这正是路口，需要走进去了。

      “到啦，下车吧。”莫父招呼母女俩，“我去停车。”

      “好---”

      村落前的小树林有很宽的平旷场，很适合停车，又不远。

      整理一番后，莫苓和父母到了老家房子。虽说很久没回来，家里还是年年会有亲戚帮忙照看打理，还算干净。

      莫苓望了望沿着小路分布的其他房子，都是独栋的乡村房楼。父母已和左邻右舍开始话家常，有的邻居与他们沾点亲故，更是热情地邀莫苓一家去自家吃饭。

      老家就是这个样子啊。

      莫苓望着正午的阳光洒在房子周围的树林灌木间，细碎得像是星光。蝉鸣伴着风吹起树叶的沙沙声，一遍又一遍地催人困倦。

      啊……有点困，这种天气真适合睡觉呢……

      “丫头?累了?要不你去休息会儿，等下午三点钟后，爸爸带你去小爷爷家好不好?”莫父看出莫苓的困意，摸了摸她的头。

      “好。哈欠---”

      莫苓回到房间，坐在床上，草草环顾四周摆设，很多竹制品呢。可是刚才一路好像没看到竹林啊，村民房子周围倒是有不少富贵竹之类的，却并没有适合做东西的竹子呢。哎，不管了，睡觉睡觉。话说我生日好像快到了，在这里过好像也不错。

      在这里过的生日，好像不止这一次呢……

      陷入睡梦中的莫苓没有发觉，脚踝上的“筠”字铜钱有些轻微浮动，像是被人拈起一样。只一会儿，恢复原样，房间里一切照旧。只有空气中的尘埃，在阳光下有些许被搅动，以及窗台上一枚暗绿的竹叶，被风微微撩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