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的势头已经退了不少,像长耳朵狗耷拉着的耳朵一样,无精打采的打在面馆的地面上。一根笔直乔木做成的电线杆被西斜的太阳拉出长长的黑影。
他走出了面馆,根据太阳拉出身影的长度和倾斜方向,估计了一下时间,约莫下午四点多的样子。他心里不禁欣喜起来,这个时间真是恰到好处――走到她家估计就五点多的样子,再和她闲聊几句也可以拖到六点,她一定会留我吃晚饭的,一定会的!
在大街上,他忍不住一蹦一跳起来,像那雀跃的小鸟,像那得到一颗糖的小孩。店铺的人忍不住指着他,笑他是个疯子。他一点也不在意,因为她一定会留他吃晚饭,一定会!
青石板铺成的小径,如蜻蜓点水般,他灵活的从脚下的一块青石落到脚前的第二三块上去。在一片被夕阳烘烤成橙色的天空下,他的身影就像山头树枝上蹦蹦跳跳啄着枝头榛子的小鸟。
小溪在一大块躺在地表的石头上流淌。他跨上一块高过膝盖的石头,那石头一端任人踩踏,失去了昔日的顽固倔强,浸在溪水中的另一端遍布苔藓,几株石菖蒲紧紧锁定在石头上。再跨一步,他就站在了石桥的桥头。走过石桥,他蹲在溪水边,将手中的布放在了一旁,担心弄湿了它,他又起身把布放到远一点的地方。双手成容器状,捧起水,洒在脸上,他用手抹了抹,汗液混合着溪水形成一股小流顺着那耳际突出的颚骨流下。
晚风摇曳着稻田里半条腿高的稻子,路两边旱地里的玉米也早已高过人的头顶。今年一定会有个好收成的!他不禁想到。
她家的大致方向他是知晓的,只是从未拜访过。乡下的小孩放学回家便要接过父母手中的镰刀,割一箩筐的猪草;抡起锄头,翻一大片的田地。因此,即便他是她弟弟的初中同学,也未曾到她家玩过。
问了几户人家,他便清楚了她家坐落在哪里,连房子是哪般模样也了然于心。没错,她家境殷实,自然不同于寻常人家。每逢过节,她家中更是热闹非凡,邻居家的大人小孩都会到她家玩上一阵子。因为她父亲会带回一大口袋的瓜子糖果,分给大家吃。慷慨使得邻里都敬她爸爸三分,和蔼使得小孩都爱她爸爸七分。所以他稍作打听,便可以轻而易举的知道她家的情况。他是如此的多想听听关于她的消息,可又怕越听越让自己胆怯,愈发不敢追求她。
青瓦之上是穹顶,夕阳给白墙刷上橙色的涂料。屋子左侧的小院和屋子齐平,一同坐落在路的一边。小院的葡萄已经有青色透亮的籽,而院中饲养的母鸡也咕咕的叫个不停。“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屋前一池的夏荷风姿绰约,几只大白鸭在碧色的荷丛中时隐时现。几条青石在池边搭成长凳,既可坐人,又可防止小孩调皮落入池中。
眼前的景象自是与别家不同,他不由得心生赞叹:果真是大户人家啊!即便不能和她成就一段佳话,能踏进她家的门,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战战兢兢,他忐忑的朝着屋子前行。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
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
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
在每一个梦醒时分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
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当时流行的《梦醒时分》缓缓从大宅中流出来。他并没有听过这首歌,但歌词却是字字清晰,真真切切,让他不禁感伤起来,没错,伤心总是难免的,他就是一往情深。在她的歌声中,他忘了自己的家境,忘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没有面馆前的徘徊,他神经恍惚,一步一步,他离她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