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慢点儿,等等我。"
"你别跟着我,我不是你的孩子,我要去找我的妈妈。"
老旧的街道,人烟依稀,细雨朦胧,昏黄的灯光下蛾子扑腾,街道两边的住房内锅碗瓢盆的响声夹杂着空气,像是演奏着一首光阴的乐曲。
一位年迈的佝偻老人,神色慌张,皱纹布满了脸颊,嘴唇干瘪起了裂缝,拖着沉重的步伐,追赶着小孩儿,时而挥挥结了老茧的双手,时而停下来扶着双膝喘口气,补满布丁的衣服浸着雨水粘黏在皮肤上,灯光拉扯着她的身影。
六七岁的小孩走在前面,穿得很单薄,抖动着发紫的身躯,牙齿撞击的声音掩埋在雨里,分不清他的脸上是雨滴还是泪珠,手里拿着还未拆开的棒棒糖,抿了抿嘴唇,好似舍不得吃。
不知走了多久,老人在拐角处停下,望着天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一会儿的时间,雨倾盆而下,狂风扑面而来,小孩跌倒在地,老人神色慌张地跑了过去。
"孩子,这雨下得大,你跟我走吧。"
"不,我不去,妈妈说过,你们是偷小孩儿的贼。"
小孩推搡着老人,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揉了揉膝盖,捂着眼睛抽泣。
老人有些无奈,生怕孩子冻坏。
"你说咋办吧,这么冷的天,我跟你走。"
小孩看老人没有强迫他,半天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憋着嘴。
"走吧,等雨停了再说行吗?"
小孩战战兢兢地拉着老人粗糙的手,上下打量着这个未曾谋面的老人。
老人住得简陋,在繁华的城市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她住在郊外的一个烂砖砌成的屋子里。
屋里堆满了废旧的报纸书本,没有电灯,只有蜡烛照亮,一张杂草做成的床铺上整齐地叠放着几件崭新的小孩衣物,屋外还有一辆破旧生了锈的三轮车。
小孩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一切,紧捏着鼻子,发了呆。
"你就住这里?这么脏这么臭怎么住?"
老人面露喜色,也没在意。
"给,你穿这个,都是新的,洗过的,没味道。"
小孩摇了摇头,很是嫌弃。
"不,我不穿。"
"会着凉的。"
小孩突然哭闹起来,老人没了办法,拿出收废品捡回的暖炉,对着小孩说,"脱了吧,我给你烘干,等干了再穿,你先穿上这衣服,免得着凉。"
小孩收了收眼泪,盯着蜡烛看了半天,又开始哭闹,"不要,你这里电都没有,怎么烘干。"
"别哭了,你看,"老人吹了蜡烛,拉下门口的丝线,顿时屋子变得透亮。
小孩的脸上也挂上了笑容,他抹掉泪水,扭扭捏捏地穿上老人给的衣物。
老人生活过得艰难,好心人帮她按了电灯,她都舍不得用。
第二天,阳光透着墙缝照射进来,老人早早地起了床整理废品,好在赶集的时候拿去收废品的集市卖掉。
远处两个叼着香烟的男人东张西望地走了过来。
"疯婆,你见过一个六七岁左右,手里拿着棒棒糖,大概这么高的小男孩没有?"
其中一个男人紧锁着眉头,对着老人比划着。
这两个是这座城里出了名的混混小李跟刘子,平时总拿老人打趣,疯婆就是他们给取的外号。
老人心里开始打鼓,这不正是屋里的那个小孩吗?
"没,没见过。"
"要是见着了,你到唐口找我。"
"他怎么了?你们找他。"
"没什么,放心,不白让你找,我给你钱。"
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醒了过来,隔着门缝看见了这一幕,吓得双腿直打哆嗦。
老人见男人离开,急匆匆地进了屋、锁上了房门。
"你是坏人,"小孩哭喊着,"我要告诉妈妈。"
"别闹了,小祖宗,待会儿该被听见了,"老人抬起双手就要去捂小孩的嘴,小孩挣脱了,跑了出去。
男人听见响动转过身来,正好看见小孩,连忙追了过来。
老人见状,死死扣住小李的腿,跪倒在地,眼泪滚落浸湿了衣襟。
"快跑,孩子,快跑。"
"把手撒开,疯婆子,放开。"
男人抬起脚狠狠地揣着老人,丝毫不留情。
"你看我干什么,快去追呀,"小李冲着刘子吼道。
"疯婆子,这是我第一单生意,你敢坏了我的好事,我要你的命。"
小李从怀里拿出一把尖锐的匕首,在艳阳下,明晃晃地刺激着老人的双眼,看着跑远的孩子,她笑了,没有丁点害怕。
鲜血顺着胸口低落在泥泞的路上,老人倒在了血泊里。
"快回来,刘子,快,"小李见老人不再动弹,手忙脚乱地不知所措。
"怎么了,"刘子大喘着气跑了过来。
小孩也停了下来,摸着眼泪,在远处看着倒下的老人,哭得越发厉害。
"你都干了什么?她死了没?"刘子心急如焚,"快跑吧。"
老人直到倒下都没有松开小李的腿。
"小孩怎么办,这可是我的第一单生意。"
"别管了,人都死了,走啊,"刘子掰开老人的手拉着小李跑了。
临近傍晚,小孩找到了妈妈,报了警,带着几个便衣警察来到了老人的家中,老人已不知所踪,询问了周边邻居才知道老人已经被好心人送往了医院。
小孩的妈妈来到医院,医生说幸好伤口不深,没有伤及心脏,小孩的妈妈松了口气,不分昼夜地照顾着这个不曾相识的老人。
警察从邻居那里得知了消息才知道,老人三十几年前来到了这里,那时跟着老公生了娃,一家人过得很幸福,在一次赶集的时候,她的孩子丢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整天以泪洗面,疯疯癫癫,她的男人也离开了,怀里还一直揣着她孩子的照片,经常坐在门口看着照片傻笑。
警察告诉了小孩的妈妈,他们决定全城张贴寻人启事。
等到老人醒来,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坐在她的床前握着她颤抖的手,老人没有说话,泪水湿了眼眶,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男人下颌上的胎记她再熟悉不过了,此时她也不需要说话,两人只是静静地看着,怎么也看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