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坐在佛像前,双手合十,紧闭着双眼,头不时的轻点。
看似在佛前虔诚许愿,其实已经睡着了。
和尚缓步走进堂内,佛珠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女子一下从梦中醒来。
“女施主,您请回吧。主持师兄是不会来见你的。”和尚一手执着佛珠,一手成掌竖在身前,缓缓说道。
女子瞪着杏目,小巧红唇吐出两个字,“我不!”
说完揉了揉麻肿的膝盖,又恢复静坐的姿势。
“他总不能不让我进来吧?我可还没听说,佛祖有拒绝过谁参拜。”
和尚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他绕过大殿,去了自己的小花园。那是他自己开垦出来的,就紧邻着自己的房间。
花园里种的都是同一种花。紫蓝色的,黄白色的,吹着喇叭,顺着棚架缠绕,向着灿烂的阳光绽放花颜。
是那个人最喜欢的花,他记得。
他执着佛珠,在花园旁站着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天。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去拿工具,准备拾掇拾掇这个自己一个人的小花园。
傍晚,主持来到和尚的房间。和尚正伏在桌案上写着什么,莹莹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
主持说:“在写什么呢?”
和尚应道:“在抄经文。”
主持点点头,走到桌案前,在和尚的对面坐下。
“还是《般若心经》?”
和尚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当做回应。手下的笔也依然没有停。
主持倒也不甚在意。他看着窗外,又说:“她还在佛前跪着。”
和尚继续抄写着,没有回应他。
这是个肯定句,他不用回答。
主持没有再转着佛珠,他把佛珠拿在手里,低头看着它。
“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她?”
和尚顿了一下,但也只有一下。随后又开始继续抄写经文。
这个问句,不需要他回答。
主持保持着低头的姿势过了很久,和尚也在一边抄书抄了很久。沙沙的抄书声一直响在耳畔。
深夜,一道打更声响起,像是终于惊醒了主持,他这才恍恍惚惚的道别离开。
和尚在主持走后终于停下了笔,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
看着今晚抄写的经书,不禁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在主持问出那个问题后,毛笔尖就分了叉,写出来的字乱七八糟。后面的就更是糟糕,墨水印子都没有。
他把那张纸扔了,收拾了一下纸笔,躺倒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屋顶,准备度过又一个不眠的夜。
一个月后,寺庙的主持换了人,和尚成了寺庙新的主持。原来的主持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跪在庙里的女子也不在了。
但和尚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他会为香客讲经,会处理庙里的大小琐事,也会为他的小花园浇水施肥。
一次,一位老香客问他,原来的主持去了哪?那名女子又去了哪?
和尚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也许是江南,也许是京都,也许是个不知名的小地方。但我知道,不论在哪,佛祖都会庇佑他们的。
和尚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他撩起袖摆,将茶水倒入杯中。
他说:“您请用茶。”
多年以后,和尚死了,所有与他相熟的人都很难过,寺庙周围的天空好像都变得阴暗。
只有后山上满山的牵牛花开得绚烂。一如他与那人的初见。
那人是他,是她,是花,是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