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年15岁,写了人生中第一首诗。
好多年一晃就慌了神。雨还在下,回头张望,
写啊写啊,像一只蚂蚁衔一粒粒麦子,攒到2005年,有了一本跳跃的诗行,很是窃喜。
翻出母亲纳鞋底的锥子,小心翼翼打上两个小孔,像是两只窥探世界的小眼睛;顺来父亲书桌上的崭新牛皮信袋,一裁为二,做了封面,只忘了让父亲题两个字;用姐姐扎头发的头绳,穿起来,打上一个好看的蝴蝶结;铺的平展着呢。
母亲见了,笑我“稀罕的像个宝贝疙瘩”,我也鸡啄米似的点头同意。
上帝可能也待见“宝贝疙瘩”,我竟意外发现一个好看的木匣子,正好装下小小的诗稿本。放在枕边,每晚睡的很香。
天气好的时候,我会卷成书卷,像前朝的书生,摇头晃脑,和那些文字对视一笑;遇见不愿意笑的长须蚂蚁或者短脚蜗牛,我也就匆匆逃过了,不忍将其样貌涂改成另一个陌生的版本。
敝帚自珍的,偏偏容易被奚落。我的家,却是“偏偏”之外的,没人数落我浪费掉的作业本和写满了鸟语花香的物理课本。
一些相隔千万里的词语,从《现代汉语词典》的扉页和末页,被我装进同一个漂流瓶,扔向城北的小河里,或者点亮同一根蜡烛,映红少年的脸庞。
少年的眼里,世界总是明亮的。他看见乌云里的阳光成片洒落,留一阙在左近的窗棂上;他看见蓝天下的白鸽成群飞过,落一只在对面的屋檐上。
他花了许多个清晨和小草对话,谈论栖身其上的露珠,以及重力作用和蓬勃诗意的辩证关系,星星半眯着眼睛看这个傻子。
乌云终于落下,白鸽穿风过雨飞回它的家。后来,再也没来过。
2
第二年,我想要看看县城以外的地方。
父母一向由着我,这次却极力反对,师友也苦口婆心相劝。
可我,还是离开了独木桥,象牙塔不再光芒四射。未知的远方,和白鸽,勾走了我的魂魄。
我的固执,不是胜利的旗帜,而是无知的外壳,像井底蛙的“背井离乡”。
漂流瓶一样的,南下北上,漂在各色瓶子的河里。等待被漂染。
如果你恰好也在,很可能遇见一个卖力气的少年,——也曾经尝试着解读星空隐喻,也曾经幻想着触摸万物柔软,——也是我,浪迹于京城根儿上某工地。
生计面前,写诗这件小事,从来不好意思占用我的时间。我也就很礼貌地把她束之高阁。
慢慢养活了自己,喝酒、撸串、抽烟、纹身、打架,各种混社会的作妖。白天把年轻的力量榨干,晚上把狗曰的青春挥霍,在北方的凛冽里,忘了自己是个会写诗的孩子。
……
又一年后,告别了社会我大哥,回到家乡继续求学。
回想起来,实在是我的造化。如同父母之苦心、兄姊之用心、师友之关心,写诗这件小事,终于被我“解封”了。
3
耽于荒废了时光的春雨,也荒芜了内心的明亮,写诗几乎成了一桩痛苦的差事。
只好给自己编了一个优雅的假言命题,——倘若有白鸽落在屋檐上,就写。
迟迟挨挨,写写停停,缝缝补补,总算和高中道了别,再次拥抱远方。
那几年写下的诗,连同木匣,寄给了一个早已“云深不知处”的女孩。
一个曾因了无知少年的荒唐出走,而哭了一天一宿的女孩。
从邮局回到家里,才知道那木匣是姥姥留给母亲的礼物。
此事古难全,至今不能原谅自己的粗枝大叶,“哪儿有什么意外发现,分明是母亲偷偷放在一个显眼处”。
4
后来,却是不一样的远方,去四线大城市(南阳)读书。确认过眼神,朝朝又暮暮,竟至喑哑无言,不为谁而写的诗,寥寥无几。曾经沧海难为水,却是此生辜负了的另一桩笔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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