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手卷画随着双手的平行移动,在观者的面前徐徐展开,慢慢卷动,一份可以说是独属于中国人的绘画版电影,就这样在他们的眼中,心中开启了。
手卷画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呢?
据古书上记载,汉顺帝有一个非常贤惠的妃子,经常将一幅手卷画《列女传》放在身边,以时刻观摩学习,警醒自己。
这个故事说明,至少在东汉时候,已经出现了手卷画。
汉代一些遗留下来的壁画也说明了当时手卷画的存在:比如山东嘉祥的武梁祠壁画,画家们将当时盛行的帝王图,列女传等人物,横向地刻画在石壁上。
可以想见,它们在当时,是根据某一幅手卷画刻绘而来。
(一)
手卷画不同于其它种类画作的一大特点,便是无法一览无余。
就像我们看这个世界,无法360度全方位的审视,我们的视角,永远是有限的。
手卷画的宽度大都在20到30厘米之间,长度却是可以无限延展,当然是不刻意人为限制的无限。
比如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如此繁复庞杂的场面,它的宽度只有24.8厘米、长度却有528.7厘米,也就是足足五米多长,将空间上做了极致的延展。
这个特点,就让观者的视线在有限的高度,无限地横向延伸。
这是个有意思的现象,这里面,涵盖着中国式的宇宙观念,哲学思想。
中国的古人惯以站在厚实的土地上,来观察这个世界。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古人在俯仰之间,寻找着生命存在的价值,生命意义的终极答案。
而一个生活在古老年代的艺术家,漫步山川,眼神在周围缓缓扫过。沉静,深邃,且优雅。
不知道手卷画的发明,是否与此相关。至少,他们描绘画卷的视角,与人们边行进,边观察周边世界的视角,两者如此相似,甚至重叠。
古人观看画卷,必然是考虑了视线的问题的。
再次观看顾恺之的《女史箴图》,你会发现那些核心人物,大都是向左边侧身的。
他们给观者留下了一个疑问,也像是在指引着人们,一直探寻着不断向前追索,想知道前方究竟有什么。
而在画面的最后一段,女史优雅地躬身书写,她的对面,两名女子反向而来,让观画者的视线又被牵引着,开始往右侧返回。
整幅看来,静态的画面有了流动的暗指。
一幅幅看似无关的图像,又增加了一种关联,画中人物的关联,也被观者的眼神,这根无形的线穿在了一起。
它们,又形成了一个整体。
( 二)
手卷画,一般来说,是将画卷在一个轴上,这个轴在画的左侧。
古人将画在轴上卷好,用绳带系住。平时,就放置在书房,专门盛画的器物中。
兴之所至,则将画平放在书桌之上,从右往左,用手将画卷缓缓展开。
画幅较长,很多都超出手臂的长度。这时,左手放画,右手收画,一个个流动的画面,就展现在了欣赏者的面前。
静,演变成了动。
在静中,我们看到了动。
中国画的材质,多为宣纸,早期则多为绢帛。
因为材质柔软脆弱,不易保存。为了保护画面,便常常对其进行装裱。
渐渐地,装裱也成了中国画艺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与画作本身一起,成为了欣赏的共同体。
留存到现在的古画,大多使用的是明清时期的装裱。
当时的装裱分为四个部分:天头,引首,画心,拖尾。
这四个部分中间的间隔称为隔水。
天头用来保护和装饰画心。《女史箴图》唐摹本的天头就是一幅绢画。
引首用来题写手卷名称。
画心就是画本身。
卷轴的尾端为拖尾,拖尾可以保护画作,让它不因紧缠在画轴上而受损;
再则,也为了画家或收藏者在此留下题跋。
我们常常可以看到,一幅古老的名画,让历代收藏家们纷纷留下他们的墨迹与印章。
这些与画作一起,成为了可欣赏的艺术。
也让后世的人们,感受到了这幅画,在岁月的长河中,生机勃勃的存在,留下了无数欣赏者留恋的眼神。
这些不同时空的情感,层层叠叠,赋予了画作厚重的生命力量。
(结束语)
中国手卷画,蕴藏着中国人的审美。
不仅画作可以无数次观赏,连收藏家们的题跋和钤印都进入了观者的审美视线。
甚至,如何优雅地打开手卷,也成了古代文人们的美学范围的一部分。
唐代著名绘画理论家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就曾经说到:“非好事者,不可妄传书画;近火烛,不可观书画;向风日,正飧饮,唾涕,不洗手,并不可观书画……人家要置一平安床褥,拂拭舒展观之。”
可见,美的感受从画作本身,不断地向四周蔓延,最终浸润到了生活的每一个枝枝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