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349】上中下三策是耍流氓。2021-10-15

11、

三月九日,陈国太尉、零陵壮肃公侯瑱卒。

12、

三月二十日,北周改革兵役制度,本是八个梯次轮调的,改为十二个梯次轮调,平均每年服役一个月。

13、

夏,四月一日,日食。

14、

北周任命少傅尉迟纲为大司空。

15、

五月一日,北周封愍帝(宇文觉)的儿子宇文康为纪国公,皇子宇文赟为鲁国公。宇文赟,是李皇后之子。

16、

六月十一日,北周主宇文邕派御正殷出访陈国报聘。

17、

秋,七月,北周再铸新钱,钱上有“布泉”字样,一枚布泉钱,相当于民间使用的钱五枚,与五铢钱并行。

18、

七月五日,北周追封皇伯父宇文颢为邵国公,以晋公宇文护之子宇文会继承爵位;宇文颢的弟弟宇文连为杞国公,以章武公宇文导之子宇文亮继承爵位;宇文连的弟弟宇文洛生为莒国公,以宇文护之子宇文至继承爵位;追封太祖宇文泰之子、武邑公宇文震为宋公,以世宗宇文毓之子宇文实继承爵位。

柏杨注:

宇文颢与卫可孤(参考公元524年10月)战时阵亡,有三子:宇文什肥、宇文导、宇文护。宇文什肥跟他的叔父宇文连被高欢诛杀,没有后裔。宇文洛生被高欢诛杀,宇文震很早逝世,没有后裔。这次大封爵中,获得实际利益的是宇文护,他有两个儿子、一个侄儿,继承爵位。如果不是宇文邕刻意安抚,就是宇文护贪得无厌。

19、

北齐主高演诛杀杨愔、燕子献时,许诺以长广王高湛为皇太弟;既而立太子高百年,高湛心中不平。皇帝高演在晋阳,高湛居守于邺城。散骑常侍高元海,是高祖高欢的侄孙。负责掌管机密事务。高演任命领军、鲜卑人库狄伏连为幽州刺史,任命斛律光的弟弟斛律羡为领军,以分高湛的权。高湛扣留库狄伏连,不让他到任,又不准斛律羡就职。

之前,被废黜的皇帝高殷常在邺城,望气的人说邺城中有天子气。平秦王高归彦担心高殷复立,对自己不利,劝皇帝高演除掉他。高演于是派高归彦到邺城,征召高殷到晋阳。

高湛内心不能自安,问计于高元海。高元海说:“皇太后身体健康,皇帝又非常孝敬母亲,友爱兄弟,殿下不必多虑。”高湛说:“这岂是我推心诚意要问你的话吗!”高元海请求回省内,用一夜时间仔细思考,高湛即刻把他留在后堂,你就在这儿想!高元海通宵不眠,唯绕床踱步。天还没亮,高湛迫不及待跑来,问:“神算如何?”高元海说:“有三策,只是怕不堪用。请殿下效仿西汉梁孝王故事,带着几个贴身侍卫入晋阳,先见太后求哀,然后见主上,请解除自己兵权,直到老死为止,不干预朝政,这样,必保自己比泰山还安稳。这是上策。不然,当上表说,威权太盛,恐怕被众人诽谤,请外放为青州、齐州二州刺史,沉静自居,必定不招物议。这是中策。”高湛问下策。回答说:“我说出来,就要被灭族。”高湛坚决逼他说,高元海说:“济南王(高殷)本是大宗嫡子,主上假太后令而夺了他的帝位。如今集合文武,向他们公示主上征召济南王的敕令,逮捕斛律丰乐,斩高归彦,尊立济南王复辟,号令天下,以顺讨逆,这是万世一时的机会。”高湛大悦。但是又性格胆怯,狐疑不能用,派术士郑道谦等卜卦,结果都说:“不利举事,静则吉。”有一位林虑县令潘子密,通晓占候,秘密对高湛说:“陛下当晏驾,殿下为天下主。”高湛把他拘留在王府,等候预言应验。又令男女巫师占卜,大多说:“不须举兵,自有大庆。”

高湛于是奉诏,令数百骑兵送济南王高殷到晋阳。九月,皇帝高演派人用毒酒杀高殷,高殷不从,于是把他扼死。高演不久又后悔杀了他。

华杉曰:

高演后悔杀了高殷,但是,如果还没杀,他还是会杀;杀了之后,再自欺欺人的“后悔”。从高湛准备利用高殷发动事变的阴谋来看,形势也逼得他必须要杀。一件坏事做下了,就不得不做第二件,这就是所谓的身不由己。当然,高演也是良知未泯,所以他的心里,会受到自己做过的坏事的折磨。

高演许诺高湛为皇太弟的时候,他可能是真心的,但是,真心是会变的,形势变了,心就变了。高湛当初就不应该当真,因为如果他真的做了皇太弟,那大家又不知道以后怎么办了,野心家们又要蠢蠢欲动了。上一次政变的成功——稳定的局势和人心——即刻付诸东流,人人都在为下一次站队做准备,那对国家不利。所以,为国家计,高湛不应该接受,真心帮助哥哥夺天下,自己做个亲王就可以了。

高元海的献策,不算献策。不过,上中下三策,似乎是中国历史谋士的风俗习惯。但是,战略本身就是选择,那三种选择,读过几页书的人都知道,还用你说!要你说,就是要你帮忙做一个决策,你说出三个选择让高湛选,实际上没有给出咨询意见,而客观上是鼓励他冒险。

笔者的工作,也是咨询顾问,我认为,给出三个方案都是“耍流氓”,我从来只给一个方案,因为我只有一个看法、一个意见、一个策略、一个行动。客户不听就算了,如果给他上中下三策,等于他问我往哪走,我说,有左中右三个方向,你自己看着办,那还要我干啥!

高元海的上中下三策,下策是完全错误的。如果之前高湛和高演没有皇太弟之约,还可以走中策,分一块地盘。已经毁了皇太弟之约,相互有了芥蒂,高湛只能彻底自剪羽翼,做一个富家翁,才能消除高演的猜疑和野心家们的念想。

当然,后来的结局是戏剧性的,只能说高湛运气太好,高演全替他做了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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