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年代岁月,都是公平的。皱纹满布,亦或薄布青衫,都是岁月沉淀的味道。也许只要一眼,就能感受古朴气质的干净。
前些日子,在买菜的小店被一位三寸金莲的老奶奶吸引了去。正值人流高峰,不争不抢的安静的站在角落。时而和老板搭讪两句,操着一口我听不懂的老官渡腔。起初是惊讶于她的一双小脚,细细看下来,衣服干净。穿着手工民族服饰,也别有风味。 说来也是凑巧,隔了几天在附近的一个早餐店又碰到了她。人满为患,阴差阳错又坐到了一起。昆明的米线,都是分小碗(七元)大碗(八元)。在她和店员打手势加老官渡腔的沟通下来,要了一碗五元的米线。店家贴心的把米线剪短了,还加了一个勺子,一遍一遍的重复,老人家慢点吃,小心烫。
店家贴心的举动就是清晨最暖心的力量了吧。要说为什么对她印象这么深,大抵就是她和我的姥姥一样有一双小脚。
在我尚很年少的时候,就要吼着嗓子和姥姥说话了,她老了,听力不好。虽然听力不好,人却很健谈,背也直挺。
少时我总是一脸懵懂的听她说抗日时期,日本人如何残暴,如何肆虐抢夺。在那个时期,要想尽办法的往脸上脚抹锅灰,吃着糠(现在用来喂猪的),造成极其穷的惨状来躲避搜刮财产。她八岁开始裹脚,也曾剧痛向她父亲反抗。 在脚大就嫁不出去、不裹脚就按池塘里捂死的恐吓中,接受了这不人性的裹脚洗礼。 好在姥姥有两人疼爱她的哥哥,总在脚裹得严严实实的时候,又拆开让布松一些。比起传统意义的三寸金莲,姥姥的确实稍稍大了些。并不标准的三寸金莲,才得以让她虽然脚畸形,却也健步如飞。
姥姥18岁就嫁人生子,25岁姥爷就去世。 七年甜蜜戛然而止,育一子,终身未再嫁。
②我曾在姥姥的旧阁楼里,拾得一个笔记本。本子不大,因年数久了,被虫子咬得有虫洞,页面泛黄且薄脆,似乎一个翻页的不小心就能令纸张脱落。
多年后,我也只能依稀的只记得里面的开头的一句。那是一本遗书,作者就是我的姥爷。“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枪声已经结束了我的生命。”这是开头的一句。那时候我还是看格林童话的年纪,自然辨别不了分量,也以为是虚构的情节。在以后重未有人提及姥爷的日子里,渐渐懂得了那是遗笔。
姥姥的房子里,两张木床,三个装衣服的木箱,一个米桶,一个雕花的碗柜。放油盐酱醋的都是粗糙的陶罐。一生极其简朴,屋子总是收拾得一层不染。
她总是喜欢坐在门口发呆,我经常看了这场景就过去陪她坐着。她喜欢用手一遍又一遍的摸我脸,眼神里带着爱怜。偶尔又慌张的放下手,姥姥的手糙,摸疼你了吧。我总是笑嘻嘻的说不疼,然后摊开姥姥的手摸她厚厚的茧,说一点也不糙。
③外公去世了,姥姥哭得像个小孩,未及妇人的年纪就丧夫,老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又丧子。痛彻心扉的痛,硬是尝了二次。在外公弥留之际,姥姥蹒跚着她的小脚,一步一步东屋挪到西屋走出了一个世纪的漫长。冲着病床上的外公说,儿啊,你放心去,妈会好好的。然后哭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我们只能极力安抚拉扯着不让姥姥的泪掉到病床上。
我们那的习俗,亲人的泪不能掉在逝者的身上活着床上。否则亲人的羁绊会让逝者过不了奈何桥,不能投胎做个好人。
姥姥越发的老了,终日发着呆。总爱拿出陈年物件,一遍又一遍的神神叨叨。有时候是出嫁穿的红肚兜,有时候是一些我不懂的粗糙饰品,有时候是很旧很旧的小鞋………
时代进步了,小镇里时常穿梭着来收古什件的商人。姥姥住的阁楼上的两扇小窗,因着雕工,商人出五千一扇的价格。姥姥气急败坏,自然是不肯卖。无良的商人,却在夜晚乘姥姥熟睡之际,偷走了其中一扇窗。未此,姥姥心疼了好久。后来另一扇窗随即拆了下来,连带着姥姥住的雕花床,被放进了舅舅新式楼房保留。
老物件,承载着年代与姥姥的一生。 每一件物什充满的感情,自是深情不可说。
④那时会在大人口里的谈论听说,有些将死死人会预言得到自己的死期。我的姥姥87岁那年,身子依旧健朗,除了走路不再那么利索。入秋的前一个月,姥姥每一天坐在家门口一遍又一遍的端详马路,嘴里念叨回家的路我一定要记好。开始嘱咐我们如何置办她的后事,以及穿如何的寿服,还定做了千年木……
不久姥姥去世了,毫无征兆。昨天尚还能吃能喝,就像去睡觉了,不过这个觉是永恒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自此,我相信可以预言死期这回事。
姥姥去世了,面容带着安详。入棺前,姥姥被放在太师椅上,枯瘦,空洞,接受我们最后的跪拜。身边不绝于耳亲人的哭声,再也不能四字世间最痛。
再也不能看你拄着拐杖迈着小脚走回家的路 再也不能听你说艰辛岁月,感恩现世 再也不能叫你一声姥姥
天堂里的路会发光,会永远照着您。天堂里,您的白发肯定黑了,皱纹平了。完成了人世间的救赎,天堂的您一定很好。
姥姥今年97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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