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时人总会无比脆弱,仿似一身的铠甲都在不经意间被软化,会无意识的咀嚼思念,任由平时竭力克制的情感肆虐、膨胀。
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生病时这样的感情应当更甚吧,因为无助所以感到孤独,因为孤独所以倍加想念。想念生病时母亲的唠叨,想念生病时父亲的安慰,想念那一杯用来喝药的水的温度,甚至想念药片带有的淡淡的苦涩。一切都变得可亲可爱起来,因为“思亲”。
平日里模糊的影影绰绰在闭目养神的那一刻变的无比清晰且生动,那是母亲在厨房里小心地尝着咸淡,是父亲在书房伏于案头解决工作上的问题,是客厅电视机发出的忽大忽小的声响,是阳台上一朵精心培植的花的绽放,是我这个离家人体味不到的种种。
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研究每一处细纹的产生和蔓延,那些细纹依次展开延伸就像母亲精心侍弄的吊兰一般,随性自然又不失美感。有一瞬的恍惚,我所看的天花板变成了家里的天花板的模样,仿佛此刻我不是躺在那一张小床上看着宿舍单调的天花板而是曾像无数次做过的一样,躺在沙发上研究着客厅天花板略显复杂的装饰性图案,企图找寻其中的规律。这一瞬的错觉让我有想起床一探究竟的想法,看看自己是否像往常一般起身然后就能走进我一向有些凌乱的卧室。在我坐起身准备下床的那一刻,突然,我放弃了,又十分颓唐的躺下。我究竟在挣扎些什么,毋庸置疑的事实我为什么还去探寻是否有另一种可能,又或者我真的烧糊涂了,以为自己回到了家里。我不禁笑出声来,在这个只有我一个人的宿舍。
然而,我有什么过错呢,我只不过是在这样一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在我感到孤单无助的时候选择不再佯装无谓,选择偷偷舔舐一下不曾置于人前的伤口。其实,伤口总是会暴露的,只是早晚的问题,就像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样。偶尔的舔舐可以防止伤口的溃烂,扩大。或许我们还可以怀着这样的小侥幸,在偶尔的舔舐中伤口会越来越小,我们可以在它未曾视人前就可以将它悄悄掩藏。
离家的人都有一个或小或大的伤口,大多数时候我们会暂时忘记它的存在。但是,它被碰触的可能性又是如此之大。一杯升腾着热气牛奶,一份香甜可口的清粥,一件行李箱深处的衣服,甚至是一阵熟悉洗衣液的气息都会让我们的思念泛滥成灾,让我们潸然泪下。离家的伤口就这样被无情的再次撕裂,鲜血淋漓。
家,在某种意义上不是一个地点,不是一个有着必要家具的屋子。它不是空间上的概念而是时间上,是厨房里四溢的香气,是客厅里畅快的说笑,是父母对淘气的孩子的嗔怪,是锅碗瓢盆一同唱响的乐曲。
现在,我远离我的家了,像个迷途的孩子,找不到最幸福,最温暖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