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桑,是幸福的哈桑。
幸福得让人心疼……
很多人读过《追风筝的人》都落泪了,但我没有。因为我看到的,是一场爱的轮回。在这场轮回中,爱、恐惧、背叛、愧疚、赎罪……这些生命中无可避免的主题,通通在此处碰撞,无可回避,却又无可挑剔。
在阿米尔眼中,哈桑本性纯良,是最应该得到真主垂爱的孩子。而他自己,穷其一生都在为十二岁的懦弱和背叛而愧疚。可他不知,懦弱与背叛,本就是他人格的一部分。而这世上,没有哪一种人格是带有原罪的。
可悲的从来不是哈桑,而是阿米尔。
是那个永远无法正视自己的阿米尔,是那个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的阿米尔。
哈桑是哈扎拉人,是那个国家的下等人。从小对于自己种族的自卑与“父亲”阿里的教育,让哈桑本就温和的性格里又多了一分奴性。他活得没有自我,只有真主安拉和阿米尔少爷。甚至,后者在他心中的位置可能比前者还要靠前。
终其一生,哈桑都在为了阿米尔活着,即使被阿米尔逼走十年之后,他也是第一时间就向拉辛汗打听他的“挚友”是否安好。
哈桑人生中说出的第一句话,是“阿米尔”;哈桑从来不拒绝的人,是阿米尔;哈桑宁可吃泥巴也不会欺骗的人,是阿米尔;哈桑付出生命也要保护的房子,是阿米尔的。
在哈桑心中,阿米尔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他的朋友,却耻于承认他这个朋友。我想,这也许还是阿米尔的懦弱,他不敢面对世俗的评判,不敢面对阶级的差距。丑恶的人格总是可复制的,正如优秀的人格总是难以为继一样。阿米尔的父亲,当然,也是他们共同的父亲,就是因为无法面对世俗的眼光而一直没有承认哈桑这个私生子。
“这是丢人的事情,人们会说三道四,那时,男人所能仰仗的全部就是他的声誉。”
声誉,何其荒唐的声誉,它可以让血浓于水的人渐行渐远。
一根手指指向别人的时候,会有三根手指是指向自己的。当阿米尔的父亲一次次地嫌弃自己的儿子懦弱的时候,他自己又何尝不懦弱?何其不幸,这是一个直到死都没敢将真相告诉两个儿子的父亲!
阿米尔也曾在后山用石榴打哈桑逼其还手,以此洗刷背叛哈桑的负罪感。当哈桑没有还手后,阿米尔也指责哈桑懦弱。而他自己,若不懦弱,何以当初在小巷里不挺身而出?何以事情发生之后不敢面对哈桑?
而哈桑,却是这场轮回中的勇士。
哈扎拉人,没有母亲,父亲残疾……即使如此不幸,哈桑依然能够保持微笑,这是个内心充满阳光的孩子。被侮辱过后,哈桑还是能一次次地接近阿米尔,想和他和好如初,这是个勇于面对问题的孩子。面对塔利班的枪口,哈桑依然坚定自己的立场,保护阿米尔少爷家的房子,这是个勇士。
哈桑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他知道,我想,他还是会微笑吧,因为,他的阿米尔少爷不只是他的朋友,更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或许,他会为他们之间又多了一分血缘的羁绊而感到高兴吧。因为哈桑,从来不会沉溺于那些不幸,因为哈桑,从来不是一个内心缺爱的孩子。
“为你,千千万万遍。”阿米尔面前的哈桑,卑微到了尘埃里。他温和无害,逆来顺受,为了他的少爷,一次次地挺身而出。也正是这样的哈桑,才能做到永远的无愧于心。他用他那不求回报的忠贞生命,守护着关于阿米尔的一切。
然而阿米尔,穷其一生都要为自己的懦弱和背叛而忏悔,将自己亏欠哈桑的,都补偿在索拉博身上,来完成这场爱的轮回。这注定是一段没有结局的自我救赎。
佛经有言“改恶行善,罪自消灭”。愿阿米尔能够消弭自己的罪行,为了索拉博,千千万万遍。愿每一个蒙尘的灵魂,都能够得到阳光的普照。
而哈桑,内心幸福的哈桑,愿你的美德伴随你,下一世,生在一个没有战乱的国度里,愿也能有一个人,为你,千千万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