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灰昨晚刚从广州回到家,他给我发了一张他的照片,照片上的他有些消瘦、黝黑,但眼神相较以前却多了几分坚定,我在想,他对自己选的路没后悔吧!
灰跟我是同一天上大学的,不过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读书,我在广州,他在中山,距离也不算很远,但是我只在国庆节那一段时间有去找过他一次。那时大一刚军训完,我们都晒得很黑,互相调侃了下,叙了下旧,然后我就匆匆离开了。可就在一个月前,他退学了,我有些吃惊,他一点也不像是会退学的人。灰一直没告诉我原因,我也没去深究。
一周前,他突然来学校找我,他眼神中多了几分淡然。我带他去逛了我们的学校,在路上他谈起了当初的故事。
那是一个燥热的上午,灰戴了顶草帽从家里走到了他伯伯家,他父母让他去剥蒜头。那一天灰有些失望,他以为他们会在一条干净的小溪旁剥蒜头,这样他就可以去玩水了。事实是,他看到他伯伯和他弟弟坐在一堆干巴巴的蒜头面前剥蒜种。灰的念想破灭了,于是他只得老老实实坐在那个有点脏乱的地上剥蒜头。灰说他第一次觉得父母很辛苦。
灰的肤色从军训过后就一直有些黑,也一直被同学调侃、嘲笑。终于有一天他下决心要变白回来,于是他花了很多钱去买护肤品,甚至连平时出去上课也要带一把遮阳伞。
天空下了点小雨,冷风吹过,灰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脸上多了一些沧桑。
灰说那个时候的他真的很傻,暑假回家的时候,他妈妈说他白了很多。灰在家呆了大半个暑假,肤色逐渐到高中的状态,他还很自满地跟同学炫耀。后面几天,灰的父母临时找不到人去剥蒜头,灰内心里是非常不愿意的,但还是戴上了草帽,这是他暑假第一天离开家门。
就这样一个上午过去了,灰由于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坐着,腰酸了半个小时。后来他干脆直接站起来用脚踩。灰说那样子真的比手剥的快多了,说着他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不久灰的父母从田里回来了,灰兴奋地跳了起来,拿起杯子迅速给他父母倒了茶,灰爸伸出手去接那杯茶。说到这里的时候灰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那是一双黝黑的沾满了泥土与伤痕的手,灰哭了,那是他懂事以来第一次哭了。他低下头,不让父母看到他的眼泪。“你说我爸妈在那么辛苦工作的时候我到底在干嘛!买护肤让自己变白,在宿舍打游戏睡觉,可我爸妈每天都在那样的烈日晒着,在田里弄伤了还得继续工作,我一天都受不了那样的日子,我真的觉得很心痛。”灰说他那几天特别积极,他父母不让他这个大学生做太多活,灰又一次留下了眼泪,那天他一直默默地剥着蒜头,没有抱怨,旁边的人都说灰爸灰妈生了一个好儿子,灰爸灰妈那一天笑得很大声。
灰开始整理起他那凌乱的头发,瞬间精神了起来。我们走到了北苑操场的草地上,坐了下来,灰看着那些草开始了一段沉思。
开学那会,灰的妈妈告诉他蒜种已经种下了,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收了,灰高兴了一整天,辛苦耕耘的种子终于种下了。两个月前,有一阵强台风要刮过来,灰的家也在范围之内,他一直打电话回家叫父母做好防风准备,灰的妈妈告诉他种蒜种的地方离家太远了,来不及做准备。台风刮过来那天,灰一直忐忑不安,一整天吃不下饭,他舍友也说他的眼神有些迷茫。台风过境之后,他立马打电话给他妈妈,他妈妈笑了笑,蒜苗没事,只是有几根被吹飞了。灰那天笑得很开心。
一周后,灰打电话回家,但显然感受到气氛的沉重,一番询问之后灰妈告诉他蒜苗死了几十亩。灰陷入了沉默,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很痛,眼泪不住得流。
后来他退学了,为了不给家里太多的负担,后来在广州找了一份工作,现在过得挺好的。
又到了分别的时候,灰给了我一个拥抱,拍了一下我的背,然后笑了笑。我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直至他走上公交车。灰向我挥了挥手,然后我就这样看着车子慢慢离开,车子走得很快,离我越来越远。
刚要离开,我的手机振动了一下,那是灰发给我的短信,里面的内容是:父母给我的,我永生都不能忘,现在也该是我回报父母的时候了。这虽然是一个歉收的秋天,却收获了一个二十年才成熟的金色果实。
我把手机放入口袋里,沿着夕阳的影子慢慢走回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