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蒙山樵夫
今天上午,才接到噩耗同学胡兄之妻仙逝。下午驱车他老家探视,竟看到嫂子遗像和一口棺材。女儿在我们眼前跪下的那一瞬,泪水难以止涌。遗像上是嫂子年轻生动的脸,棺材之上是她的骨灰盒。我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眼前看到的这一切与年轻的嫂子联系起来。
胡兄是我高考补习的同学,我们那个时候的农村孩子,唯有通过高考来改变自己农民的身份和命运。于是,我们一年年的考,最终考出来了。胡兄比我还努力,比我还晚两年考上,大学毕业我们一样的落点,都是到农村中学当了语文教师。
20多年之后,我们又遇到了一起,我到县城一学校任副校长。胡兄成了我的同事,彼此来往更密切了。我才了解到他的家庭,也经常相互走访一下父母老家。胡嫂很年轻,比胡兄小六七岁的样子,性格内敛,属于很温淑的那种人。私下跟胡兄戏言,说老牛啃嫩草,更有同学戏言“胡兄拐骗幼女”之言云尔。说着多是善意的玩笑和羡慕,胡兄憨憨一笑,是内心的开怀。我揣度有点内心的得意吧。胡兄有个幸福的家庭,父母虽然年迈,但身体健康,七十多岁都能下地干活;女儿聪明乖巧学业出色本科在读;妻子性情温顺。一家人平静而幸福地生活。
可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就在去年一次健康查体时,胡嫂突得恶疾。胡兄的生活骤然转变。一开始,我真的没有把年轻的嫂子与这一恶疾联系在一起。胡兄带着她去北京天坛医院、海军总医院,寻访名医,整日排号侯医,历尽辛苦。可是,名医也有遇到难题的时候,悲催的是这医学的难题竟然落到胡嫂的身上。胡兄一下子爆发出我们农家孩子特有的隐忍、耐性和吃苦,即使有一点点希望,也得将她救出来。在北京软磨硬靠那些名家教授,可是,还是医学上难以破解的难题。我理解胡兄的心情,我敬佩胡兄是情义汉子。在首都北京,在中国医学最高端的医学教授那里,他听到的就是医学难解之题,近两个月的颠沛求医,竟是这样的结果。
胡兄是个的黑瘦的人,看起来身材挺单薄,不是那种身材高大伟岸的人。可是,胡兄对嫂子的细心照料之无微不至,在历尽精神折磨和经济付出的双重打压之下,反而更坚强。我多次电话、短信问询嫂子病情,他的语气没有流露任何消极的语调。这种看似轻松的交流,给我一个误判,嫂子的病情可能重现转机了。胡兄带着嫂子从北京辗转到济南,在肿瘤医院一呆就是八个多月,即使春节也是在医院度过的。当除夕之夜万家灯火之时,我还给胡兄短信为他和嫂子拜年,期待康复。我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在医院陪护一个毫无希望的病人是一个怎样的心情。他依然安慰我:兄弟放心,一切还算平静。胡兄对嫂子的耐心、关心,感动了医护人员和病友,大家给胡兄一个评价,“还是当老师的人好,真会关心人呐”。这样的话让我们内心感动,既为我的同窗好友,也为我们教师这个群体共同的品德操守。
从北京的天坛医院、海军总医院,到济南的肿瘤医院,最后到县城的人民医院,从家里到医院,从病房到各个科室,上下楼梯不下上千上万个,胡兄背起嫂子在艰难地一步一个台阶。这一年零十三天日子就是这样过来的。汗水、泪水滴落台阶,找个闭静之处,自己悄悄把泪水擦掉。擦屎擦尿,喂药喂饭,我的胡兄把他对妻子的感情化为这日日重复无休无止的一个个生活细节。就在两个多月前,我们到医院看看嫂子,她能认识我们,虽然说话不大清楚,但是从她的脸上没有病人的丝毫痛苦。我觉得我的嫂子的确是不幸的,刚把女儿送进了大学,自己就得了这不治之症,还给丈夫、女儿带来了巨额的经济负担;但同时她又是幸福的,从她得病的第一天起,她的丈夫就带她走遍了应该治疗的地方,为她悉心照料,卧床这么长时间,没有铺过湿褥子,身上没生过褥疮。她享受了一般病人没有的悉心照料和亲情呵护。即使她在病已沉珂之际,她的表情是平静的安详的,看不出一点痛苦。这一切都源自于她遇到了一位好丈夫。
现在,我的嫂子平静的走了,把这一切的痛苦留给了我的哥哥。21岁的女儿跪拜在母亲的灵柩前,跪拜在叔伯阿姨面前,无论是谁都是锥心之痛。我的兄长日渐消瘦了,为了给嫂子治病,他断断续续请假,几乎就要放弃工作了。他把所有一切自己扛,也只有他自己扛。谁又能替得了他呢?
日子还得继续,女儿尚未成人,老人已白发暮年,嫂子撒手人寰到另一个世界独享幸福了。我知道我的哥真的是人生实苦,中年丧偶,孤鸿失侣。卓文君诗曰“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嫂子在她44岁的时候,离开了我的哥。嫂子没有陪伴胡兄白头,如果按照当今正常的寿命,她才过完一半的人生。而我的哥,却以自己满腔的情爱送她终老。只是苦了我的哥,以后的日子,只是期待胡兄好好生活,女儿少受些失去母爱的折磨。
你伴我半生,我送你终老。嫂子人生虽然苦短,但她短暂的44年是幸福的,有个钟情的男人陪她一生,送她终老。
愿天堂的嫂子一路走好!
(2017年7月4日深夜)
s%�o2wA�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