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蒂尔的《从0到1》一书篇幅不大,文字也不艰涩,但要读懂却不容易。阅读过程中,我们会时不时若有所思,若有所悟,但读完以后自忖书最想表达的是些什么的时候,我们反而有些茫然。本书的内容是由作者在斯坦福大学的一系列演讲整理而成,但显然不是学院派的高头讲章。作者虽然创造了一个个创业和投资的奇迹,同时却是一个对哲学有浓厚兴趣(所以我们在这本讲投资和创业的书中看到不少哲学家的名字),从思想源头开始思考现实问题的思想者,所以这本书又不同于常见的那种事后自证高明,大讲“成功感悟”的书。细读这本书,我们能感受到中国的成功者与彼得蒂尔的巨大差距既在实践和业绩上,更在思想和理念上。
读书的第一阶段是把一本书读薄。书中林林总总的案例和理念开始在我们的头脑中汇聚、融合,最终凝聚为一些关键点,突然明白作者的表达一直围绕这些点在展开和深化。
读书的第二个阶段是把读薄了的书再读厚。我们的头脑被作者的真知灼见激活了,我们调动以往的经验和知识对作者的思想和表达进行“脑补”和再造,在头脑中与作者“合著”这本书的修订版和改编版。我们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著书,而是借这本书充实和梳理自书的思想和知识。
这本书的第13章是一个精采、详尽的案例分析。作者通过对美国绿色能源产业的进展状况和特斯拉汽车诞生的过程,表述了作者对于创业和投资的一系列总结性见解。在这书书的209页,蒂尔归纳出了七个要点。当我读到这儿的时候有一种“暗喜”的感觉,因为我在阅读的过程中一直在试图总结和归纳作者的“思想清单”,没想到作者将一个清单合盘托出。这张清单上的七个点,我们要以称之为关于创业的七张“底牌”。
这七个点分别是:工程问题,时机问题,垄断问题、人员问题,销售问题、持久性问题和秘密”。蒂尔认为,初创企业如果不能逐一解决这七个问题,极可能死在路上,甚至可能一起步就死掉。
仔细阅读全书之后,本人觉得,如果要给中国的创业者开出一份更具普遍性的、议程式的清单,我们还需要在这个清单清单的基础上进行调整和补充。比如说,蒂尔把“工程问题”列在第一位,这是与他的从0到1的观点相贯通的,他在书里面反复强调的一个观念:就是关于10%还是10倍的问题。你试图解决一个勿庸置疑的刚需问题、或者是一个迫切需要解决但很多人还没有觉得是个问题的问题,你的解决方案是将效果提高10倍,而不是仅仅提高10%。蒂尔认为特斯拉的成功,就在于它与普通的电动汽车相比,它给出的10倍而不是10%的性能和体验的提升。但要实现10倍而不是10%,并不完全取决于创业者的实力,如果各种外在的条件不具备,“10倍“很可能最终流于空想。很多饱含英雄主义情怀的产品之所以壮志未酬身先死,常常是因为忽略了对一个创新性产品必不可少的生态系统。在一个不正确的时机启动一个产品和创业项目,其成效常常令人扼腕。所以,对创业者来说,把握时机的软实力常常比工程的硬实力更重要。
以下就是本人在细致阅读《从0到1》这本书后,偿试提出的一个创业者的议程清单。
一、创业时机
房地产行业有一个衡量房地产价值共识的标准:”第一是地段,第二是地段,第三还是地段”。(Location,location,location)。对于创业来说,时间段(Timing)就像房地产的地段一样重要。如果你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那结果不可能是正确的。虽然可能你的失败能让你积累经验,失败可能是成功之母,但那是后话。创业与投资是不一样的,创投资可以在同一个时间内投几十个项目甚至几十个企业,但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创立许多个企业。如果你创业失败了,你损失的不仅仅是资金,更重要的是你失去了时机。创业者比投资者付出的机会成本高得多。
在Paypal创立之初,他们觉得让人们在手持电脑上支付是一个重要的机会。今天我们也许会说,蒂尔提前看到了移动互联网相对于PC端互联网的优势,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当时的手持设备叫手持电脑(Palm)与我们今天的Pad形同实异。当时的情况是,全美国有一百多万人在使用手持电脑,如果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成为Paypal的用户,对于创立不久的Paypal公司来说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市场成就。我们很容易这样计算,一百万用户,百分之一也是1万。创业者特别爱做这样打算盘——市场的总盘子有多大,我在其中只要占到很小的百分比,数量也相当可观。做这样计算的前提是是正态分布。就像买彩票,总是有一个概率的,如果把网撒大一点,总能够有所收获。但问题在于,创业和投资是不能用买彩票的思维的。比如说,对于投资者来说,找到在众多的小鱼苗中真正具有巨大成长性和竞争力的“鲨鱼苗”是非常重要的,但鲨鱼苗不是均衡分布在那些小鱼苗当中的,鲨鱼苗可能在某一个特定海域的某一点上,你找不到那个区域,即使打捞再多的小鱼苗,是没有用的。我们找市场的时候也容易犯这样一个错误,认为总市场既然这么大,我只要占0.1%的份额,数量也是相当大的,问题是,位置没找对的时候,那0.1%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在早期Paypal就犯了这样一个错误。鼓励大家在手持电脑上使用支付服务。但这100手持电脑万用户中,基本上都是一些技术精英,他们只能新技术感兴趣,对网络金融服务没有兴趣。最重要的是,无论是这种终端的技术性能还是网络带宽状况都无法与今天我们使用的Pad和网络带宽同日而语,人们仅仅是把手持电脑当作携带方便的电脑而不是网络终端来使用。所以Paypal满怀期待推出的手持电脑上的应用最终不了了之。
我们从苹果的两款产品Newton和iPad的对比也可以领悟到时间点的重要性。
Newton是苹果曾经推出的手持电脑,与iPad属于同一个大类。这个看似具有领先性的产品之所以成为苹果公司历史上最失败的产品之一,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它生不逢时。在网络技术不支持这样一个设备的时候,它其实变成了一个少数技术浪漫主义者的一个新鲜玩具。当我们有了一个好到让我们自己都吃惊的创意或理念的时候,我们往往忽略时机的重要性。我们很容易患上“战略远视症”——对远处的东西看得特别真切,而对近处的东西反而看不清楚,或不愿意仔细看。这种病症很容易把我们带入某种市场幻觉中不能自拔。
蒂尔很强调“秘密”的重要性(这是我们紧接着要讲的七个关键词之一)。在他看来,秘密处于常识与神秘幻觉这两个极端之间。依据常识只能作出平庸的产品,依据神秘幻觉只能做出中看不中用的产品。这里头也包含一个时间点的问题。如果不能正确把握时间点,做早了,我们很可能是瞬间化为先烈的先驱,做晚了,我们很可能是陪太子读书,我们的公司和产品注定平庸。有些人很容易受幻觉的蛊惑,所以掌握时机非常重要。哪怕你发现了一个秘密,你要反复的问,在这个时候我出手合适吗?产业的生态系统能够支持我的公司和产品吗?如果播种早了,刚刚萌发的幼芽很可能被冻死;如果播种晚了,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秋天来临的时候我的作物还在生长期,那我很可颗粒无收。
苹果2007年推出了iPhone。其实苹果先开发的是iPad,然而才开发iPhone。可以说,iPhone是一个缩小版的、加入了通信模块的iPhone。但为什么苹果不先推出iPad呢,而是在iPhone推出3年后(2010年)才推出Ipad?实际上,iPhone对iPad客观上起到了市场导引的作用。IPhone作为一款具有电脑功能的手机,让人们逐渐习惯在手持设备上完成一些过去在电脑上要干的一些事情。但是我们同时也觉得把iPhone当电脑用的时候,屏幕太小,功能也不够强大,一种潜在的需求在悄悄被培育。苹果公司在三年之后,iPad本身的技术性能更加完善,最重要的是网络技术环境,无论是Wifi还是3G的应用都更加普遍。2010年,iPad一推向市场就大卖。
从大量的创业案例我们都能看到,虽然公司的成立是有确定的时间点的,但成功的创业往往都有或长或短的前奏,或者说正式的创业之前都有悄悄的、非正式的创业。关键在于,你如何确定前奏与主式登场之间的时间节点。很多创业的失败往往是因为用大戏的节奏在玩“前戏”,浪费了不可复得的资源,让本来可以红红火火的创业成为在自娱自乐中悄没声息的前奏。
在书中我们看到,彼得蒂尔投资的特斯拉之所以能横空出世,是因为他和马斯克一边在着手准备,一边在悄悄观察电动汽车这个产业里的各个玩家,或者说让众玩家们替自己做前奏。当真正的时间点到来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