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气格外燥热,九月的校园格外热闹!从校门口开始,整个几米长的校道两旁插满了红的、绿的,黄的彩旗,寂寞了两个月的大樟树也顶住太阳的炙烤,热情地摇着枝头的清凉,和每一个家长学生打着招呼。开学了,基本上都是爸爸妈妈护送着一个孩子,爸爸手提高级的大箱子走在前面,妈妈手挽着孩子走在后面,还亲切地交谈着,应该是在叮嘱孩子一些零零碎碎。从我身旁走过的是一对父子。父亲微微佝偻着背,左肩上挎一个洗的发白的布包,右手提一个陈旧的密码箱。他的脸在太阳的映照下,红里泛光,汗水从纵横的沟壑里纷纷寻找出口,他腾不出手来擦。双脚趿拉一双蓝色的拖鞋,踢踏踢踏一路小跑追着前面的少年。在他的前两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手拿着一瓶水,一手斜挎一个书包。这张俊朗的脸充满了些许的紧张,一双稚嫩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这个宽阔的校园和他还融不进去的人群。
走到一颗大树下,少年回头对父亲说:“你回去吧!我自己去报到。”儿子欲从父亲手里接过行李,父亲却紧攥着不放。少年看着父亲脸上的汗水,想伸手替父亲擦擦,刚把手抬起来,又放下了,最后举过手里的水递给父亲。父亲放下箱子,抿了一口水,慢慢坐下来:“你搞得好吗?”少年点点头。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他用手扫了扫头发,不自然的对父亲笑了笑。“好,也是你该独立的时候了,去吧!”父亲放下所有的行李,站起了身,拿着自己洗的发白的布包,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用两根手指头伸进去,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张一百元,几张十元,二十元的零钱塞给少年“城里用钱的地方多,拿着!”少年用手紧捏着这些钱,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生疏地把箱子拖在手里,把书包放在箱子把手上,迟疑地转身了……
啊,这个场面……我的眼眶不由得湿了!
2000年8月,我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那是一所位于离家几千里的一个陌生的城市。我和父亲要先从大山里坐班车到县城,再转车到市里,再挤火车到那个城市……辗转几趟车,坐了一整天的车,终于在第二天清晨到了学校。我清楚的记得我和父亲坐在陌生校园的大树下,我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忐忑不安。父亲拿着两个干馒头,和着水嚼着。干馒头堵在父亲的喉咙里不上也不下,父亲喝下一口水才好不容易把它们冲下去。两个馒头,足足嚼了半个钟头!我知道我们来自贫困的大山,不论是我们的衣着还是我们的语言谈吐都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这多少让我在忐忑之余增加了一些自卑。父亲跟我又叮嘱了很多在家里妈妈重复很多次的话,沉默了很久,他说“我走了,你……你去宿舍吧!”说了这句话,他又迟疑了很久才站起身,朝校门口走去。我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看到他微微弯着的背,微微泛白的头发,我忍住没让眼泪流下来,我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父亲没有回头,他只是不时用手抹抹脸……要穿过马路才能坐到公交车,川流不息的车阻挡了父亲的脚步,父亲左看右看,终于找到一个空挡疾步到了马路的那边。看着父亲坐车离开,我的泪再也忍不住了。泪眼婆娑中,我的内心还在忐忑和紧张中煎熬,有一种被扔在荒郊野外无所适从的慌乱!
少年已经消失在视线中,太阳更热烈了,我的心久久没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