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起风了。老吕紧了紧衣领,咒骂了一句。不知是在咒骂天气还是别的什么,嘴角随着脸部的肌肉一动一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吃力的抬起头,严重的颈疾限制了他的视线,看着风中枝头星星点点的残叶,老吕走神了。
老吕是老来得子,老婆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怀里抱着自己的骨肉,老吕激动地老泪纵横。从那以后,老吕就拼了命的打工挣钱,日子过得紧但是心里敞亮。可老吕的老婆身子不好,早早就撇下爷俩走了。老吕本就不认得几个字,却搜肠刮肚的给儿子取了名字叫晓文。亏得吕晓文争气,没有辜负他爸,一鼓作气考上了省重点大学,却把老吕累倒了。老吕常年在工地上绑钢筋,得了严重的颈椎病,一到阴天下雨病犯了,老吕就晕的站不住,工地也不要他了。
老吕用手摸了脸颊,眉头皱了起来,又忘记刮胡子了,满脸的胡茬和他脸上的皱纹伴在一起,让他更显老了。那是生活拿起岁月的刻刀,在他脸上雕琢的痕迹。老吕惊觉的回过头,身后只有风声,老吕想,秋天到了吧。他点起一支烟,仿佛指望那丁丁的星火能让他觉得暖和一点。
那也是秋天,吕晓文给他打电话,说要买手机,说同学们都有。老吕坐着长途车,过来给儿子送钱。走到大门口,门卫不让进,说他穿的像个叫花子,态度特别不好,老吕气的蹦高,佝偻的后背让他动作可笑,活像一只挥舞着钳子的大虾。手机突然来了一条短信,是晓文用同学的手机给他发的:“爸,我上课没时间出来,你把钱装信封里放门房就回吧,吕晓文。”老吕怔住了,他真该直接走掉,可他偏偏望了望教室的方向,吕晓文就站在大厅柱子后面,老吕看的真真的。
老吕晃了晃头,嘬掉最后一口烟,纠缠在一起的眉头终于解开了,浓浓的烟气和着晨雾,充满了老吕的胸腔,惹得他大声的咳嗽。手机闹钟响了,那个二手的诺基亚直板机在用尖酸的叫声提醒他,该工作了。他把烟头扔在脚下,用力气踩灭。一位少女晨跑,正从他身边经过,似看见了什么脏兮兮的东西一般躲了一步。老吕习以为常,听到姑娘在背后低声咒骂,“真没素质,乱扔烟头”。老吕听见了,真真的,他突然笑了,张开的嘴角露出了黑黄的牙齿。他伸出扫把,把落叶和烟头一起扫进编织袋子,直了直腰,向最近的垃圾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