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与祖先的遗产——与我们共生的抠脚大汉

深刻影响我世界观的有关进化的若干想法。

前两天,作为一个只看过猪跑的Soylent教徒,厚颜给同事安利Soylent的时候。比(落)较(后)传(时)统(代)的同事表示吃饭是件神圣的事情,妄图从口味立论说这种东西一定不好吃。我的看法正好相反,如果营养组分真的是均衡的,口感一定不会太差,因为进化。

展开解释一下是因为,在自然筛选严酷的时代,足够热爱吃糖、蛋白质、脂肪这种优质营养的原始人才能够存活下来,成为我们的祖先,这种倾向是如此强大以至于现代人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还需要用极大的毅力去克服它被过量满足带来的问题,比如减肥。所以,只要Soylent的营养组分是均衡的,有很大概率我们的基因会让我们接受它。

类似的一系列倾向,简单粗暴,曾经对种族繁衍有过功勋卓著的贡献,但在外界环境变化之后,还是顽固地存在和发挥作用,影响着我们,有很多哭笑不得的结果,但又命中注定地如影随形,好像骑在你脖子上的抠脚大汉。

对人脸、人形物,和人际关系的天生的执着。

在各处的标牌、提示中,往往会容易看到,那些拟人的要素——全身像,头像等等——占据最大的篇幅,那些指导操作的提示反而屈居次要地位。

我相信这里的决策不是偶然的,即使其中很多人只是直接抄用了现成的例子,但最早有意识这么做的那批设计师,很可能是尝试过各种方案后选择了现在流行的这种。

这背后的原因,无非是一般人的都有这种倾向,看见人型的摆设,会感到亲近和吧。

每次看到这样的摆设我都会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一方面我理解数据驱动的决策,这么摆一定是对受众传播效果最好的做法,另一方面,就像知乎的这个问题 里面的高票回答所说的那样,面对别人诉诸他人心智倾向来达成自己目标的做法,理智上十分抗拒。

据说这种倾向背后的原因是,早期的生存环境加上进化的筛选(没有银行医院保险政府等等),会让进行很多社群合作的人获得更大的生存优势。而进行社群合作的基础条件,一个是身份识别,另一个是沟通顺畅。

身份识别方面,我们对于人脸图像的分辨能力高出其他物件几个数量级,不仅能识别身份,还能识别对称度和健康状况(在意识里就是“好看”)。也正是这个特质会让我们格外注意人脸状的图案,并且更容易牵动相关的情绪反应。当前环境中有许多有意识利用这一点的例子,还有很多更精细的变体,比如小孩子的脸,甚至萌萌的宠物的脸……

沟通顺畅方面,除了我们容易意识到的部分,比如使用语言的能力,以外,还有一些更潜意识特征。比如同感心,对于他人情绪的体察,和复制般,同乐同喜同怒的感同身受。这个特征,使得被外部环境触动的情绪可以很快地扩散至社群内,粘合群体,驱动互助。当代的场景中,传播呼吁的时候绕开统计数据而关注与某个个体的声泪俱下的哭诉,就是基于这一条。这也是为什么在很多场合下,平和讨论,不诉诸和煽动情绪,不激起对方生理反应(或者,"不作弊"),会被认为是一种更高级的姿态。

对人际关系的执着。

由于一开始进行资源和合作的对象只能是社群内的其他成员,我们的本能在对于人际关系的处理上,为那种小村落的情景进行了深度优化,放在现在大都市的环境下看来,就有些偏执的感觉了。

比如,极强互惠的倾向,很好想象,在鸡犬相闻的小村落里,受人恩惠而不回报的名声传播是件危险的事情。在现代都市,发展关系的时候,先从帮忙开门和各种赞扬的小恩小惠开始积累,到不好意思不赴饭局,到不好意思不收礼物并告诉对方我们没有那么熟,到最后实在不好意思不回报对方,一系列最佳实践都指向这一条。

比如,害羞和无法与人抹开面子严肃提要求,这套逻辑让你在进行可能破坏关系的行为前充分深思熟虑,在上百人的村子里,只有十几个可合作对象,和几个适龄异性的小村里,这个策略无疑是正确。但是在如今上千万人的城市中,某个可能你此生都不会再谋面的陌生人所爆发的粗鲁,实际上并不值得一直挂念。

又比如努力拓宽关系(所谓“人脉”)和极端重视面子,还是那样,在大家普遍生活半径内只有几十个靠谱的人的时候,拓宽半径到上百人,并在其中维持形象,是很有意义的。在大家都有成千上万的潜在联络者的时候,努力去拓宽再几百人,额外带来的意义就会相对低了(于是更能描述这个时代的,类似弱联系之类的概念开始呈现)。某种意义上,强烈的家庭与亲戚,和同学、同乡关系的强调和依赖,是这种倾向的一个特例。

还有比如容易相信和跟随大流的倾向,在大家都互相知根知底,以后也会一直打交道的小社群里面,这么做无疑是有效率的,在高度联通的大社区里面,这就是人傻钱多了。

最有意思的一个,大场面会莫名紧张,据说是因为在远古,手无寸铁地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对象,大部分都加入了豪华午餐,所以一旦出现这样的局面就会调动一切资源准备打架或撒腿逃跑。

值得庆幸的是,理智层面上,我们可以经过反思后意识到,甚至逆转这些本能所牵拉的方向,重新定义自己的处世规则,而非被那个几十万年前祖先所在的环境所束缚。这也是我写这个专题的最核心出发点,硬皮睿抠,意即empirical,根据实际的情况修正认知,做出真正正确的决定,并且说服自己的本能,最终感到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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