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十一月，笼罩在初冬的凉凉小雨中。在公交站等车的我，无端被疾驰而过的摩托车溅湿了裤腿，寒风呼过，忍不住打颤。
车终于来了，车内扑面而来的热气告诉我公交也会严重超载，毕竟下班高峰。从人群的缝隙里缓缓往里挪动，想找个空着的扶手，然而并没有。
扶着一个老爷爷的椅子后背，我总算稳住了身形。这才发觉，这位爷爷在剥毛豆。腿上放着一包新鲜的毛豆，垃圾桶在放在椅子旁边，怀中老旧的手提包里有一个口袋，装剥好的豆子。干枯的手，有些发黄有些斑点，手上的经络尽显，无情地暴露出手主人的年龄。
老人背后的座位上坐了个小孩，穿着校服系着红领巾，一般人穿有些显大的校服他穿着刚好合身，校服上有很多污迹，看来是个调皮鬼。此刻，他正呆呆望着窗外，这是他回家的路，车来车往，富丽繁华。
老人频频回头，嘱咐小孩千万不要将手和头伸出去。原来是爷孙俩！
因为空间限制，老人有些施展不开，剥毛豆的速度很慢。用指甲沿着豆角轮廓破开豆荚，抠出豆粒儿，将豆荚壳扔入垃圾桶，如果掉落出来了，他马上弯腰去捡，生怕那壳硌着乘客的脚。还要仔仔细细除掉附着在豆子上的豆囊，将干净的豆子捏在手里，待剥了好几管毛豆，手里快握不住豆子时，就打开手提包放进去。每一步，都很精细，仿佛匠人们在精心雕琢自己的艺术品。指甲缝里嵌入了豆囊，衬得指甲发青，老人不曾为指甲有半点分心。
也许，老人下午三点就出门了，想着孙子爱吃毛豆，绕道去了市场，跟着大妈们精挑细选一番，没有讨价还价，买了最新鲜的。而与此同时，老伴在家蒸好饭，备好调料，做好其余菜肴，等老人一回家就将豆子洗洗下锅，让孙子很快就能吃上爱吃的豆儿，还是热腾腾的，不挨半分饿。所以他现在争分夺秒剥豆子，但还是质量优先，不能让孙子吃得不舒服啊。
也许，老人老伴并不知道他买了毛豆。他悄悄拎回去，在厨房老伴眼前晃悠，“你看，不只你会疼孙子，我可疼他了。”
“得啦得啦，你买得又不好！你那眼神，买得了什么好菜。”老伴将炒好的菜出锅，转身嘲笑他。
“你认真看看呢？”老人很是得意。
“哎哟喂～这次的豆子这么好，剥这么干净，不是去原来的市场买的吧？”老伴惊呼！
“我剥的。又不是菜贩子剥的。”说着将一双手伸向老伴面前，邀功。眼角的皱纹都笑弯了。
“爸，妈，我们回来了！”门口传来儿子和媳妇儿的声音。
“今天做的什么菜？好香啊。”媳妇儿馋得流口水。
“奶奶做的菜当然香了。”孙子得意洋洋。
多有趣的一家人啦！
“清河站到了～”公交广播打断了我的脑补故事。
车停了，门开了，孙子利用身体优势轻松挤下去。老人则不紧不慢将掉落的残渣收拾干净，垃圾桶放回原位，才拎起剥了一半的豆子缓步下车。
“请让一让！谢谢！”车上的人都自觉为他让道，他依旧不停说着谢谢。
“爷爷，我来提吧！”门关上的一刹那，我听到了这样一句童音。
车窗外，雨停了，风歇了。
[无戒365 第18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