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不是买的烟花爆竹多嘛,吃饭的过程中,过个把小时,王永才就安排儿子到院子里燃放一拨儿。这个除夕夜,就听他家院子里的鞭炮声好像没断过似的,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烟花也不时在院子上空绽放。引得村子里的孩子不时就跑过来一趟,站在他们院子里抬头仰望一番。就连平时对这些玩意儿没有那么感冒的王永才,看着这番热闹的景象,乐得连嘴都合不拢。
一过十二点,守过岁、吃完了饺子,一家人就赶紧收拾睡了。其实也睡不了几个小时,一会儿就该起床拜年了。今夜王永才因为高兴喝了不少酒,要搁以往以他的酒量,这些酒他早就醉的不成样子了,也许是状态好,今天他却感觉自己并没有很醉。他就这一点好,即使喝再多酒,一般不会耍酒疯。王睿奇就继承了他这一点,喝多了无非就是睡觉。
大家都入睡之后,冯秀珍晚上被老伴儿梦里的笑声惊醒,看来他确实不是一般的开心啊。也真的难得,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他这么高兴了。冯秀珍笑着摇了摇头,给他扯扯被子,暗中笑骂了一句,“这死老头子,你喝这么多酒干嘛呀”?自己随即又转身睡去。
天刚蒙蒙亮,王睿奇就被堂哥喊起来,准备去村里拜年。一家人也就此都起了床,王永才把闺女买的新衣服拿出来穿上,然后招呼侄子到屋里给拜了年。等年轻一辈都来的差不多了,他就不慌不忙的出了家门,给比自己年长的老辈儿去拜年了。
他头戴一顶崭新的皮帽子,上身穿一件长款的羽绒服,下身着运动款又薄又暖的棉裤,脚蹬一双黑色的棉皮鞋。这一身打扮,在村里这帮老头儿堆儿里,确实显着与众不同。为了给别人让烟,他特意在兜里放了两包“北京”牌儿的香烟。当村里人看到他时,他从别人那些异样的眼光中,读出了些许羡慕的味道来。那种感觉,甭提让他有多受用了。虽然嘴上和别人说着过年的吉利话,可心里满是骄傲。
拜过年之后,年轻人照例都去牌桌上摸上两把,看看自己新年的手气。王永才做为老头儿,只得往老年人堆里扎。过去之后,给大家让了一圈儿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永才,你在北京发了大财,怎么不去牌桌上推一圈儿啊”?“那是他们小年轻玩儿的,我这老头子可玩儿不了”。“谁说你老了,大伙儿看看他这身打扮,不就是小年轻嘛”。随着人群一阵哄堂大笑,王永才也开心的跟着大家一起乐了。
从王永才的衣着打扮,还有掩饰不住的笑容来看,大家就知道他在北京和孩子们一起过的应该很不错。他的生活状态,此后在村里掀起了不大不小的一股风,跟他年龄差不多的人,纷纷让自己有本事的亲戚在外面帮着找起活儿来。这不,他的老伙计奎叔,就在春节后,找到了自己的远房侄女儿,让她给自己在河南安排了一个差事。之所以叫他奎叔,其实他比王永才还小了两岁,只不过比他辈儿大而已。奎叔这个活儿比他的更好,是帮助人家看家,打扫房间专门有人,他平时连活儿都不用干,那才真是吃了睡、睡了吃,只要盯着别出事儿就行了。平时那家人都在北京,这个大院子是他们的祖宅,过年时才会回来住几天。自从奎叔找了这么个既轻省、钱又多的活儿之后,可以说是把三王庄这帮人羡慕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简直就是打工界的天花板,人人梦寐以求的活儿啊。
之后奎叔回家过年时,他说那户人家是在北京部队当大官儿的,家里的地下室里,堆着成箱成箱的好酒,他想喝的话随时可以喝。他甚至偷偷和人小声说,那人家里还有很多金砖、金条呢。当时大家把他所说的,也就当成笑话来听,以为他夸张了。王睿奇听过之后,也是一笑置之。因为村里人平时就是这样,能把芝麻说成西瓜。他口中的大官儿,也许就是个连长、营长之类的,至于他说的金条、金砖,可能更是连影儿都没有的事儿了。
好几年过去后,也许是奎叔在那儿的生活太好了,他竟然得了糖尿病这种富贵病,后来以致于中风。别说给人看家了,他还需要别人照顾。远房侄女儿没辙,只能把他送回了家。他回家后没两年,那家的主人就出了事儿。从新闻报道上得知,那家地库里真的有数不清的茅台酒,甚至需要用卡车来拉。金砖、金条也不在少数,更有一些贵重首饰、名人字画。这时大家才忽然反应过来,奎叔当时所言非虚啊。这时大家也都从新闻上了解到了这个事儿,还和他开玩笑,当时你自己随便拿几根金条回来,家里就发了啊。当他听到这话时,不知是如何回应呢,还是中风后真的听不懂了呢,他也只是木然的看着远方,拿手擦擦嘴角流下来的口水。没过多久,奎叔也因病去世。至于这件事儿对他的死造成了多大影响,谁也不得而知。
当后来王睿奇从家里人那儿听说这事儿后,不由得唏嘘不已,感叹人生的世事无常。也许奎叔在家老老实实干活儿,他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可又有谁能知道老天的安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