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和一十八年,云照国帝王驾崩,举天同丧,同年十一月,太子沈慕星继位。
太尉陈梁居预谋十二月起兵篡位,可就在沈慕星继位当晚,惨遭灭门,无人知晓其中缘由,众多大臣只道太尉对国君忠心耿耿,定是有人趁新帝登基,根基未稳,才敢在堂堂太尉府作乱,于是纷纷上书力求新帝找出凶手,以儆效尤。
沈慕星随手翻了翻大臣们递上的折子,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淡然放下手中奏折,望着堂下众臣只随口道了句:“太尉乃我国之忠臣,朕赐予他厚葬。”随后拂袖潇洒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霜雪拂面,寒风不止,十一月的天气永远都是这般凄凌彻骨,皑皑雪地上,点点殷红的血迹一直绵延到逍遥酒坊。黑衣少年端坐一旁,冷峻的眉目就像这漫天白雪般不含一点温情,桌上放着一把剑,一壶酒,他沉默的倒上一杯酒,举杯欲饮,忽闻有声道:“如此良辰美景,没有我,何人来与你共饮?”
黑衣少年抬头,只见一抹琉白的身影踏月而来,悄然落在他对面。
“折戟,你就这么着急离开?甚至不愿来见我最后一面。”白衣男子斜倚在一旁,狭长的凤眼带着款款笑意:“太尉府上上下下百余人,你竟能毫发无损的抽身而出,果真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折戟抬头,剑眉星目,幽暗深邃的眼眸里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墨色的长发被高高束起,一袭黑衣添了几分黯然,他微微皱眉,稚嫩的脸上有几分无措。
那年他才刚满十八岁,却早已满手鲜血,杀人无数。
“沈慕星,你答应过我,做完这件事,就会放我离开。”折戟开口。
“我自然不会食言,只是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我,你还能到哪里去?”沈慕星步步逼问:“除了我,没有人会收留一个杀人魔头。”
折戟听完,拍案而起,瞬间凑至沈慕星脸旁,双方呼吸交错间,他愤愤咬牙道:“我做的这些,全都是因为你,我若是杀人魔头,那你又是什么?”
“那我就是纵容杀人魔头的魔头。”沈慕星玩世不恭的笑起来,那年他二十岁,人中龙凤,一朝天子。
鲜血一滴滴从黑衣上落下,殷红的鲜血在雪地里绽开了一朵妖冶的花,刹那间,沈慕星嗅到了鲜血的咸腥,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担忧:“你受伤了?”
“不用你管!”折戟携剑转身:“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见折戟真的要走,沈慕星不由再问:“月儿那么喜欢你,你就这么离开,她会伤心的。”
折戟顿住脚步,语气无波无澜:“月公主身份尊贵,还望陛下早日为她寻得良婿。”沈慕星终于还是留不住他,只得道:“那还望阿戟他日若路过了我这里,来看看我,不要忘了我这个孤家寡人。”
折戟听后,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声: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人,如何会是孤家寡人!
【二】
“皇兄 !折戟哥为什么会走?”沈天月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质问沈慕星:“你怎么可以放他走呢!你明知道我喜欢他,你让他走,就是毁了我的一生。”
沈天月越想越气,不知不觉眼泪便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沈慕星无奈扶额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约定,月儿,你要知道,做人是不可食言的。”
“我不管我不管!”沈天月急的直跺脚:“你让他走,那我就去把他找回来!”
沈慕星乃一国之君,日日要处理政事众多,经不得沈天月这般纠缠,随口就答:“好啊,那你出去将他寻回来吧。”没想到话刚出口,沈天月便不再吵闹,行了礼开开心心的离开了。
沈慕星原以为月儿只是在胡闹赌气,却没想到三天后果真不见了她的踪迹,侍奉的宫女慌慌张张道公主说要出宫,原以为会让婢女随身跟从,却不料竟在晚上一人偷偷溜了出去。
沈慕星大怒,重责看守宫女,并昭告天下寻找沈天月踪迹。
那年沈天月十七岁,倾心折戟,为爱出逃。
折戟自雪夜离开后,隐姓埋名在深山悠闲取乐,一日山中打猎,忽遇一女子蓬头垢面,见了他直呼:“折戟哥。”他心中骇然,细看女子面容才知竟是沈天月,他瞠目结舌:“你…怎成了这副模样?”
沈天月满脸委屈,又不敢说自己是专程来找他的,便随意找了个理由道:“我哥说他甚是想念你,自己不好意思出来寻你,便让我出来接你回去。哪知我路遇劫匪,被追入这深山,钱也被抢了去…”
折戟一听到沈慕星这三个字,转身就要离去。
沈天月忙抱住他大腿:“折戟哥你不要离开,你跟我回去吧。”
折戟实在厌烦了这对兄妹的纠缠,只知道自己一直想要摆脱这两个人,于是费了百般力气才松开了沈天月的手,他掏出自己身上带的银两塞到沈天月手里:“你这副模样,你哥会很担心,还是早点回去吧。”随后赶忙御了轻功,逃之夭夭。
山间鸟语花香,折戟悠悠斟了一杯酒,觉着此番生活甚是美好,念想间却突然想起沈天月对他说,沈慕星很是想念他。半醒半醉间,他喝红了脸,想起初见沈慕星时,他一身白衣飘飘,满身的富贵公子气,而那时的自己只是一个偷抢路边包子的小乞丐,因偷了包子正在挨打时被沈慕星所救,从此,他便随他入了宫。
他成了沈慕星的玩伴,要求习武时,沈慕星便对他说:“我救了你,所以你要好好练剑习武,将来好好保护我。”他傻傻点头,异常刻苦努力,最终他的剑法举世无双,而教他们的师父,成了他杀的第一个人。
因为他们的师父,原是被三皇子派在太子身边的奸细,后来,凡是对太子沈慕星有丝毫杀心的人都活不过第二日,沈慕星总是对他说,他是他的宝。
折戟思及此,一把推开桌上的酒坛子,什么是他的宝贝,沈慕星不过是一直在利用自己,他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太子之位,不过是为了将来的帝王之位,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一个工具罢了。
他的心泛起点点痛楚,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格外难过。
【三】
沈天月已经消失半月了,沈慕星对于她的踪迹仍是毫无头绪。深夜,沈慕星刚回寝殿,一眼便看见了墙柱上的飞镖传书。
上面道:月公主不远千里到西域千秋国做客,望沈君不必担心,除夕佳宴定当亲自护送公主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