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雾,我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四周一片死寂,我喊不出声音,也看不清雾中究竟藏着什么。不知道哪里来的寒冷,一个劲地渗透到我骨头里。我只想离开这里,可任凭我怎么挣扎,都逃不出这诡异的梦魇。
梦?对!是梦!
下一秒,我便睁开了眼。我捏了捏手,手心全是冷汗。我慢慢地坐起身,脑袋隐隐作痛。又是这个梦,同样的梦,我已经梦到六七回了吧。“夏晓,又做噩梦了?”口门,张妈和苏格拎着一瓶热水壶走进来,“哎呦,我说这医院空调怎么开得这么低呀?”,说着,张妈顺手拿起一旁的遥控器,关了空调。医院?对......医院,我在医院里。还记得前些天,我被诊断为心因性失忆症,我不仅忘记了在我缺失的记忆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忘记了关于自己的一切,就连自己的名字,夏晓,都感觉像是被随意贴了张标签一样。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夏晓,不就是失个忆嘛,医生说可以治好的。来,吃点水果。”眼前的这个女孩,苏格,是我的好闺蜜。这几天苏格一直陪着我,为了照顾我,她聘请了张妈做我的全职保姆,通宵查找关于我病情的资料,为我操碎了心。只可惜,我也忘了她......
最近除了一直做一个同样的梦,睡眠还算不错,却总是食欲不振,明明感到饥肠辘辘,却吃不下张妈送来的可口饭菜。张妈倒是挺照顾我的,看我吃不下这些食物,也就没让我勉为其难地吃下去,只是她叮嘱医生让我每晚喝的牛奶不能不喝。望着镜子里日渐憔悴的自己,我倒是挺心疼的。哎,夏晓啊夏晓,你倒是快点想起来吧,最少最少,把自己记起来吧。一连三天,苏格都尝试着帮我恢复记忆,一起拍过的照片里,时而逗比,时而文艺。我指着其中一张三个人的合照问:“这个女孩是?” 苏格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她是钰男.....我们三个可是死党呢。” 豆大的泪珠划落在合照上,苏格赶忙拭去, 不知为什么,看着照片中三张笑脸,我的心也在隐隐作痛。
正当我的思绪漫无目的地游走,门口进来了三个人,一位是我的主治医生杨医生,还有两位身穿警服。“您好,我们是a3区派出所的。”带头的一个警官拿出证件。“是杜警官啊。”张妈走上前,示意他们进来。看我一脸的茫然,一旁的苏格告诉我,“他们在你昏迷的时候来过呢,现在这个案子由杜警官他们负责。”“苏格,什么案子,我失忆有什么好调查的?” “这个...就是了解下你目前的病情,你现在好好休息就行了。”我将目光转向杜警官,“不好意思警官,我真是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最近除了做噩梦什么都记不起来。” “噩梦...还记得梦里有什么吗?” 梦。。。对啊,说不定梦里就有我失忆的线索,“杜警官,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什么案子和我失忆有关?” 我急切地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说不定,你们告诉我,我就会想起什么的。” “好吧,”杜警官叹了口气,“一个星期前我们接到苏格小姐的报案,你还有你的另一个朋友乔钰男在a区攀峰时遭遇暴风雪。等我们救援队赶到的时候,你重度昏迷,而当我们在悬崖下找到你朋友乔钰男的时候,她已经不幸遇难。。。”
整个过程,我瞪大了眼睛张着o型嘴听杜警官说完。虽然,我不记得我攀过峰,不记得什么暴风雪,更不记得乔钰男,但是这样人命关天的事情就发生在我一个得了失忆症的人的身上,我不得不感到震撼。“所以,即使乔某的遭遇并不是人为的,我们也有必要了解实情。夏晓小姐,你在医院里好好休息,若是想起来了什么,请务必配合我们工作,十分感谢。” 说着,杜警官递给我一张名片。
杜警官走后,我陷入了沉思,仔仔细细地在脑中搜索着关于爬山,暴风雪的细节。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回想不起来,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唯一和暴风雪有关的也只有那个一直折磨着我的那个梦魇了,看来杜警官他们说的事情的确有发生过,我的确经历了一场暴风雪。可是,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试着询问苏格,苏格说,a区的雪山是这个市著名的旅游胜地,吸引了许多登山爱好者前往,其中不乏像我们一样只有几个大学生组成的自由登山队。那天,我们三个人组织去a区登山,到了中午的时候,我们执意继续登山,下午一点,一场暴风雪在a峰降临,意外便发生了...
(2)
当同样的梦境无数次地出现,同样的寒冷,同样的白雾。我不在拼命喊叫,不在死命挣扎,透过浓密的雾,我隐约听见一个声音,“苏格。” !!!
今天貌似醒的特别早,我微微睁眼,却发现张妈正坐在床尾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哭泣。没错,张妈在哭。“张妈?” 我轻声地唤了一声,张妈听到我的声音,赶忙对我笑了笑,“你醒啦,我没事。” 说着迅速把手背了过去,可我还是清楚地看见,张妈手上拿着的,是苏格摆在我床头的那张合照。为什么张妈拿着我们的合照?我的心里充满着疑惑。
待张妈走后,我拨通了一个电话。
“张妈这个人呀,非常善良,她之前一直在福利院当兼职保姆。” 苏格送来我喜欢吃的海苔,“福利院里的那些孩子,有的听不见,有的是自闭症。她看到你失忆的模样,准是想起了那些孩子。” “原来是这样......”我喃喃自语。此时,我的手机一震,来电显示,杨医生。
晚上,我像往常一样早早睡下,这几天一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药一直在吃,点滴一直在挂,身体却越来越消瘦。病房的灯被值班护士熄灭,门半掩着,静悄悄地,像是一张精心布置好的网,等待着谁。不知过了多久,门嘎吱一声被悄悄推开,我感觉到一个身影停在床头。我肯定自己没有叫值班护士,那这个人是谁,在这里干什么?正想着,啪的一声,病房的灯被人打开,隐藏在夜幕下的人顿时暴露在灯光下。“a3区派出所”杜警官掏出证件。“杜...杜警官?”暴露在灯光下的那个人,正是张妈。张妈惊恐地望向我,“你,怎么会” “你是想说我怎么会还醒着?很简单,我并没有喝那杯牛奶。”我坐起身,“为什么是你,张妈? 不,或许应该叫你,乔妈妈。”
早在那天发现了张妈令人费解的行为,我便拨通了杜警官的电话。杜警官通过资料库查询得出了一个惊人的信息,张妈所有的个人信息均涉嫌伪造。而让人更为惊讶的是,眼前的这个张妈,正是乔钰男的妈妈。杜警官说,乔钰男尸体认领那天,是她的舅舅认领的,母亲并未露面。张妈给我的牛奶中被检测出安眠药成分,我的点滴中被经验出超标的汞元素,一切都表明,她想置我于死地。以至于不惜一切代价,改名换姓当起了我的保姆。
眼前的乔妈妈,此时不再有之前的慈祥,她握紧拳头,眼里充满了仇恨。“对,我是钰男的妈妈,我是为她报仇来的。因为夏晓,是你害死了钰男!” 她继续说,“不要以为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和钰男的死没关系了。那天在山上的时候,钰男曾经拨通了我的电话,我听到她拼命地求你不要放开她的手,可是最后,你却放了手,让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了下去!” 乔妈妈几乎是喊着说完的,直到最后哭得泣不成声。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殊不知在遭遇暴风雪的时候还有这么一出。“你说,乔钰男不小心滑落悬崖,本是抓住了我的手的,而我却放开了她?” 我摇摇头,“ 不,不会的。虽然我不知道我失忆前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如果我的朋友有难,我绝不会袖手旁观,拼了命也会救她的。”
“你还狡辩什么!” 乔妈妈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地拽住,钻心的疼。我吃痛,拼命抽回我的手,“放开我,你快放开。”我喊道,杜警官立即上前控制住乔妈妈。
霎那间,脑海中闪过同样的一个声音,“放开我!” “求求你放开我!”
是苏格的声音。
不,是夏晓的声音。
电光火石般,我记起了些片段,零零碎碎,脑袋像是碾了碎玻璃渣般,疼。
门口,苏格呆若木鸡地站着,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到的。她走到我面前,担心地看着我,“你没事吧,张妈有没有伤到你?” 我看着她熟悉的脸庞,有气无力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才回来呢,一回来就看见张妈被带了手铐。” “那你为什么这么确定张妈是想伤我,而不是窃取财物之类的?还是你早就知道张妈的目标是我......” “夏晓......” 苏格愣愣地看着我。 我盯着眼前继续演戏的苏格,不,是夏晓,眼泪终于决堤了。
(3)
我不是夏晓,我叫苏格。那个一直陪着我的苏格,才是真正的夏晓。
e年e月的那天,我,夏晓还有乔钰男去a峰登山,到了正午,我们三人为了挑战极限,不顾登山前导师的千叮万嘱,毅然前进。起初一切都挺顺利的,我们一路做好标记一路前行,却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一场突如即来的暴风雪。下午一点,等我们发觉异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呼啸而来的暴风夹杂着鹅毛大雪扑面而来,将我们三人渐渐逼退。就在这个时候,钰男不小心在陡崖边滑倒,夏晓眼疾手快,抓住了跌落的钰男,却因为惯性也渐渐往下滑,我拼命抓住夏晓的手臂,和她一起承受钰男的重量。就这样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我们的体力渐渐不足,嘴唇开始发紫。“对不起,钰男。” 夏晓忽然冷冷地看着钰男,一个不好的预感出现在我脑海里,“夏晓,不要放弃,再坚持一下。”我紧张地看着抓着钰男手的夏晓,怕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就会应验。“求求你,夏晓,救我。”钰男的声音有点哽咽,“夏晓,求求你不要放开我的手,好不好?” 夏晓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犹豫,然而她抿了抿发紫的嘴唇喃喃道,“对不起,钰男,你放手,求求你你快放手!” 说着,她挣脱了钰男的手,“钰男!!”我疯了似的喊道,眼看着钰男坠落,消失在茫茫大雪中。我把夏晓扑倒在地,掐着她的双臂怒吼“你为什么要放手,你为什么不救她!” "救了她,我们会死的!"夏晓一把把我推开。 茫茫大雪中,我的脑袋磕到了一块岩石,失去了知觉。
(4)
我叫夏晓。
当我缓过神来,我看到一旁钰男的手机闪烁着亮光,电话显示正在通话中,我惊恐地拿过手机,冻僵的手指连手机都拿不稳。逼人的寒风,夹杂着电话里乔妈妈断断续续的声音,我呆坐在地上,任凭泪水打湿在脸上。
我知道乔妈妈一定会找我报仇,当我得知苏格被诊断为失忆的时候,一个想法出现在我脑海里:假冒苏格。乔妈妈并没有见过我和苏格,a市又没有我们的熟人。于是我将错就错,自导自演。。。
(5)
看着泣不成声的夏晓,我明白,我们的友谊算是破碎了。这几年来,多大的困难对我们来说都不是问题,却偏偏敌不过生与死的较量。我接过杨医生的检验报告,报告上显示我并无大碍,只是休息不好,营养不良,仅此而已。不应该啊,我体内摄入了这么多的汞元素,怎么会?杨医生说:“检测结果是,只有今天晚上你的点滴是动过手脚的,之前的样本取证没有发现异常。” 是谁,救了我?是那个一直被我感觉到的身影,偷偷地换了点滴瓶?
难道是夏晓?如果真是这样,我会选择原谅她。我看着夏晓,期待她对我说,是她,每天晚上偷偷地帮我了点滴,因为我们是闺蜜,是死党,她不愿看着我死去。可是夏晓什么也没说。我再也忍不住泪水,抓住她的手说,“夏晓,是不是你救我的?快说啊夏晓,我会原谅你的。” 夏晓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我什么也没做......”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缓缓地松了手,眼前的夏晓既让我熟悉,又让我感到陌生。
杜警官带着乔妈妈和夏晓回了警局,我和家人取得了联系,似乎一切都落幕了。
我挂了打给家人的电话,瞥见门口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如此熟悉。
害我差点喊出来,
“钰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