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家,是在城中村的一个四合院,那是我儿时的百草园。我记得到姥姥家,是钻过一个胡同,右拐就到了。最先看到的是姥姥家门前的大石头, 那是平时给老老爷,也就是姥姥的父亲坐着乘凉用的,老老爷的生活很有规律,通常是早上很早就起床,然后就在石头上坐一上午或者提着马扎去稍远的地方坐一上午,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称为“看光景”,我再小点的时候,也一起看着我,老老爷岁数大了,我在前面跑,他有时候跟不上,据说把我看丢了一次,后来又给找回来了。老老爷看到学生三三两两的从跟前走过的时候,就知道是晌午了,这时候就会提着马扎回家吃饭,每顿午饭或者晚饭都会来一盅1两的白酒,饭后点上自己的水烟袋,抽一袋水烟,天天如此,却从不多喝 也从不多抽,这个习惯一直到老老爷100多岁的时候,也没有改变,之后一个午觉睡到三、四点,醒来,又提着马扎出去了,直到看到炊烟,闻到饭香……
绕过大石头,就是姥姥家和前面的房子形成了一个狭窄的小过道,贴着姥姥家的墙面,种了牵牛花、还有丝瓜、扁豆。从大门进去,靠南院墙是两棵无花果树,中间是开阔的院子,院子右边是鸡窝 ,中间理了小隔断,隔断上放着盆景,左边是开阔的水泥地面,再左面是茅厕、厢房、厨房、水井和洗澡堂,正对的就是四间正房,进门是餐厅,餐厅放着一个方形大餐桌,橙红色的漆面,现在很难看到这种餐桌了。餐厅左边是姥姥姥爷的房间,右边是客厅和老老爷的大炕,再右边是一个小卧室。 姥姥是个很干净利索的人,所有东西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杂乱的感觉。
小时候,妈妈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把我送到姥姥家玩,这里承载了我童年的记忆。这些年我换了很多住处,但唯有这个地方,让我念念难忘 。
姥姥家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留下了儿时淳朴的回忆,记得在侧卧的小床上,我和弟弟拿出各自积攒的玩具在床上铺开“排兵布阵”,厮杀较量一番,一杀就是半天过去了, 有时候还要延续到下午,饭后接着较量;屋里呆着无聊就去门口的大石头墩子附近,去捉爬在墙上的蜗牛,或者是跟在姥姥屁股后面,好奇的看姥姥把热水浇在墙角的蚂蚁窝里,并且一个劲儿的问姥姥为什么要烫它们,到夜晚来临的时候,就蹲在后窗旁 ,隔着玻璃看壁虎在窗外爬来爬去。
一个夏季的午后,吃过姥姥做的午饭,无事可做,在姥姥家的炕上躺下睡个午觉吧,窗户半开,微风送来一股股花香,是院子里月季、喇叭花和一些叫不上名来的花草的清香,现在想来好像当时院里还有一盆很大的桂花。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蝉鸣,声音很长,却不觉得吵,反而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半梦半醒状态,人的听觉反而好用,几声轻微的吱呀声传入耳朵,我知道那是午后的微风轻轻佛动窗棂时,木窗所发出来的声音,这声音如同有催眠的神奇功能,听了几声便美美的又睡着了。这一觉睡的很香,之后的这些年里,再也没有睡得像这次这么舒坦过。
姥姥做的饭好吃,烙的鸡蛋饼嫩又不油腻,还有零星的虾皮在里面,老妈也时常给我做鸡蛋饼 ,但是总做不成姥姥的味道。最美味的一顿,还是涮羊肉,一天,我和弟弟玩累了,也快到吃饭的时间,姥姥问我们 ,家里还有些羊肉,给我们做涮羊肉吃怎么样,我们都说好,于是姥姥给我们两个人各自发了一副碗筷,打开一袋王致和火锅蘸料给我们,就去厨房给我们涮羊肉了,是用煤气罐把水烧热,再简单放些葱花等调理做锅底,待水开,就可以放羊肉了。没一会儿姥姥就对我和弟弟喊到,“好了,拿碗过来”,姥姥给每人碗里乘了小半碗肉,除了肉好像还有一些粉丝,夹一口放在嘴里,嗯,好吃,三口两口就吃完盘里的东西,捧着碗在一侧焦急的等待下一碗肉出锅,弟弟也停止了嬉戏,吃完之后拿着碗望着锅里,看样子一贯挑食的弟弟也遇到对胃口的食粮了。如是几次之后,姥姥说,肉都下完了,我不情愿的把碗吃了个干净,连蘸料都没剩,姥姥大概也看出来我们没吃够,说道,“下次还给我们做”,我们也就知趣的等待着下次。可惜这之后,再没吃到这种美味,是那时的肉好,还是调料好,实在想不出,只是确实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