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傍晚,收到信息,说淮河干流洪峰已逼近江苏,还说,7月12日11时淮河干流盱眙段肖嘴水位高达17.11米,超警戒水位1.58米,超过保证水位0.58米。新闻中预计,淮河干流最大洪峰将于其后两天,即13、14日抵达江苏。
淮河干流盱眙段超警戒水位1.58米,我当时很认真地想了想,超出的水位都要没到脖子了。而13日淮河洪峰抵达江苏,那也是要从盱眙开始的呀?
我给盱眙老陈打去电话,他生怕我改主意不去,轻描淡写地说,肖嘴离县城远着呢,“我们这里没有宵禁,没见着解放军,来吧哥们,咱俩一起等雨”。
昨日上午,没改变预定行程,我跟着洪峰前后脚地,去了盱眙。
一路上天色阴沉,只到马坝时下了雨,过了也就停了,但天色依旧的阴沉。车过金湖县的三河大桥时,看到了比以往宽阔出数倍的三河,那是淮河出洪泽湖的下游河段。原本河道外的圩垸区域,成林的白杨树构成滨河绿化带,如今那些杨树林已被溢出河堤的淮河水,淹没得只剩下了树冠的冠顶,犹如一座座漂浮在混黄河水中的绿岛。我想,这便就是近期新闻里总在说着的那个大洪水吧。
昨日中午,到达盱眙,那里也是阴云密布,周遭闷热得像是进了蒸笼。在一家冷气供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快餐店里,一边吃着差距几乎等同距离的扬州炒饭,一边与相距扬州更近些的泰州同事老张电话联络。
老张告诉我,洪水对泰州市区没什么影响,但在泰兴,他工作的办公室,水已经淹过了腿。他是湖北孝感人,“腿”的发音像“嘴”。我笑着问他,是没过了腿,还是嘴,他笑着说是“嘴”,小“嘴”,哈哈,那我就放心了。
昨日下午,在盱眙看望了老陈,闲聊的话题自然不能离开这次大洪水。
老陈告诉我,前两天去盱眙附近的码头,水位已经超过了码头上的埠口,所以那里的船已经停航了。在更靠南的地方,圩垸已经全淹了,今年圩垸里的庄稼估计是要绝收了。不过江苏本地的淮河流域,前几年就已经完成了圩垸迁治工作,财产损失应该不大。
昨日将晚,接到母亲电话,她说新闻联播中看到,淮河发大水了,问我那里怎样?我说没事。她说,淮安占个“淮”字,所以很担心。我说,淮安还有个“安”字,所以不用担心。过后,又给家里去了电话,波说,同同发烧了,我叫同同说话,波说他不愿意和我讲话,走开了。
昨日午夜,有些亢奋,睡不着觉,于是在宾馆里写了扬州的第二篇。快到一点钟的样子,一只黑褐色的蝙蝠,腾空而起,在屋里乱飞乱撞。起初着实地吓了我一跳,心跳瞬时飙升135,因为我从未在房间里见过这么大个的飞虫。待它飞够了,落在了屋子里某个角落里,我才敢大着胆子去看,原来是只蝙蝠。它可能是前一日潜伏进到屋子里的,看这屋里都后半夜了,还没有天黑的迹象,小家伙估计是肚子饿了,因而铤而走险。
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蝙蝠,看它迅捷而无声地在这屋子里飞翔,竟有些着迷,不过听到它降落时挠抓窗帘的声响,却总让我想起电影里吸血鬼场景中的音效。念头一起,脊背便也跟着渐渐发凉,于是拉开厚重的窗帘,打开了窗户,轰着它飞起。它又在屋里惊恐地乱飞乱撞了许久,但终有一个刹那,它撞进到了窗外的夜色里,瞬间便没了声息……
窗外,暑热不减,潮湿的热浪见缝插针地挤进空调大开的房间里;窗外,居然在下着雨,不大,但打在窗前棕榈树的大叶子上,噼里啪啦地乱响。
今日凌晨,卫生间里洗澡时,听到电视新闻中说,淮河上游洪水已经开始消减,但淮河流域近期可能还有强降雨,淮河抗洪依然严峻。
今日上午,天阴得更像是要掉下来的凝重,在盱眙的办公室里,老陈的双脚放在办公桌上,盯着天花板,无聊地跟我说,南京可能要下特大暴雨。
我问他,“你要去南京吗?”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又盯着天花板说,“不去,只是想告诉你,今天别去南京。”
“我没打算去南京”,我也抬头看向那片天花板,那里有一片洇了多年的水渍,造型很像江苏省地图的轮廓,“这天太难受了,我想回北京。”
“这大伏天,北京会好受些吗?”
“没那么潮,不过,也好不到哪去。”
盱眙到南京和到淮安的距离基本相当,都是差不多一百多公里,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找个折,说南京下特大暴雨,这里怎么也得大暴雨呀,我没带伞,还是赶紧走吧。老陈拉着我说中午一道吃个饭,我想了想,这酒一喝起来,又不知到什么时候了,于是婉拒了他。他又说开车送我到车站,我说还是自己打车走吧。
“您就赶紧给门口磊上沙袋吧”,我跟他说,“泰州老张那里,大水已经淹到了‘嘴’”。
今日中午,在长途汽车站等车时,给波打去了电话,跟她说淮河发大水了。
她说,“最近忙到很晚,一直没时间看新闻,所以第一次听说……严重吗?”
我说,“可以划着船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您想回家吗?”
“有点。”
“那就找条船,划着回来吧。”
我问她,同同还发烧吗?她说,没事了,正要带着他出去玩儿。后来她把电话给了三岁多是同同,我问同同,你生病了,同同一板一眼地和我说,“我生病了,病得很严重”。我说,那就在家呆着吧,别跟妈妈出去玩儿了,他想了会儿,说他病好了。
今日下午,去了金湖,当然是坐车,依然是在马坝下了雨,过了,就停了,那雨,细弱得像是满天愁云开的一个玩笑,也或许,它正在南京专心地下着大暴雨,顾不了这里太多了。
傍晚时分,坐大巴车返回淮安,在车上早早就准备出相机,我想等车过三河时,去拍那里,没了杨树的大洪水。
......
2007年6月下旬进入主汛期以来,河南南部、安徽中北部、江苏中西部普降大到暴雨,使得淮河全流域遭受到了建国以来,仅次于1954年的第二大洪水。河南、安徽、江苏三省受灾,受灾面积1808千公顷,成灾面积528千公顷,受灾人口1746万人,倒塌房屋3.17万间,直接经济损失74.4亿元人民币。
2007年7月13日,淮河干流最大洪峰进入江苏,过盱眙入洪泽湖。好巧不巧,那一日,我就在江苏淮安盱眙县城里的一座简易小楼里,和同事侃着大山,聊着洪水。而那滔滔的洪水,就从我们身边不出5公里的地方流过,并被记入历史。
十几年之后回看,我似乎更能感受到那次大洪水所带来的数据上的震撼,而我们就坐在那个大历史的身旁,只是在它庞大的自然巨力面前,我们渺若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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