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妻的缘故,他连女儿也不喜欢
女儿像极了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他总不喜女儿对着无厘头的电视剧傻笑,像极了当年的妻。但妻笑起来眉眼弯弯,煞是好看,女儿眉眼却像自己,生就一股戾气。以至于他总是担心哪会有男人喜欢女儿,所以他总是呵斥女儿,要稳重。
女孩子理应是稳重的,像自己母亲那样的女人,少言少语,笑不露齿。那个她也是那样的女孩子,当初在学校里面,自己追了一年才到手的女孩子,成熟稳重,温柔似水。
两个人在一起都是轻声细语地讲话,听起来像鸟儿呢喃,那多美,多像故事,人说吴侬软语,也不过如此吧。可惜故事里的女人常常薄情,后来她还是扔下他,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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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毕业就是一个分水岭,自己没考上留在小县城里总不能拖累别人,他去送她,她心狠到一滴眼泪都没掉。他却在火车站哭的像个傻瓜,旁边的人都异讶于一个180的汉子哭的惨绝人寰。
她去了还不到一个月,分手信就到了,决绝而简短,像迫不及待扔掉一个垃圾。他疯了一般,回信的时候发现地址都是假的。后来他亦去找过她,可怜回回难堪,最后不剩一点尊严。他走出一段情伤花了十年,直到而立之年前夕,才在家里人逼迫下寻了如今的妻。
妻不像她,不知稳重,不晓温柔,他们从未说过悄悄话,妻不喜欢两个人腻在一起低声细语,妻为人光明磊落,更多时候,他愿有个这样的好兄弟。很多时候,他不如妻,有些事他做了也不敢承认,这些他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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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心地良善,她却不是,母亲亦不是,她和母亲都做过为他不齿的事,这些他也都知道。可是他偏偏就不能耐心对妻,他一直觉得女儿像妻,心地良善,没心没肺。后来他才知道女儿骨子里像极了自己,自私地不择手段,可惜知道的时候便晚了。这么多年,女儿对他的冷淡表示着习惯,从来没有表示出从他这里得到爱的希望。
女儿习惯了二十年,从十岁到三十岁,直到女儿亦至而立之年。日子过得行云流水如白开水般,如二十年前一成不变,难免起起伏伏亦不至于险象环生。
倘若一直这样下去也未为不可,只是谁也不会知道,生命里一直有怨恨。那怨恨悄无声息滋生了二十年,直至满心生青苔,再也除不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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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甲子之年查出了肺癌,晚期。全家人亦不觉意料之外,多年来他固执得很,烟瘾越来越重,没人劝得住。虽是不听劝他却惜命的很,一开始就是奔着倾家荡产去的。
妻听了天价的费用,眼都没眨一下,只说了一个“治”,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激妻,妻为他生儿育女他都没心疼过。他知道若是换过来,躺下的是妻,一分钱他也不愿出。
第一次手术很快就过去了,术后那天晚上是女儿陪床,凌晨一点多,他突然觉得胸闷得紧,一阵紧似一阵,他用力推醒女儿,女儿醒来一看就慌了,一阵忙乱。
可就在女儿转身要去喊医生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转过头跟他说:“爸爸,你该死就死了吧,你不死我恨你一辈子,你现在死了的话,至少我记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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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活的这六十年怎么会想到有这种事,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的女儿啊。这么多年尽管自己对她冷脸相对,但在吃穿用度上一点没含糊过,尽管自己不喜欢她,但不可谓不爱她。他以为恨毒了自己的是妻,没想到是女儿,恨毒了自己,到了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的地步。
女儿终究是没再动半步,凌晨时分的医院里静的很,他大口大口喘粗气的声音清晰如死神的马蹄声。一对父女,在死神面前对峙着,直到他咽了气,女儿放声大哭。父母亲人,无论爱恨,不过相遇一世的缘分,下辈子,见或不见,但愿无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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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悼会那天,女儿哭得惨烈,昏过去又醒来继续哭,如此三番五次。在座的人都觉得心疼,倘若他在天之灵想必也看到了,不是不爱,爱太炙热,冷了那么多年都变成恨,爱的多深,后来就恨得多深。
爱恨,不过是一样的东西,只可惜,爱冷却成恨容易,却再也等不到冷冰冰的恨变成热络的爱。